“紅稚,快些,給爺的蓮子羹要冷了。”薑子晚邊吩咐著,邊帶著丫頭快步往書房趕。來到書房前,還未及開門便聽到房中傳出一女子的聲音。
“文懷,薑子晚這個女人……”
這不是表姐薑子琳麼,這個襄遠伯府現今的女主人,她的主母。
子晚站在門前,附耳貼門,凝神細聽,“你我當初合謀設計將她一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淪為你的妾室,不過是為了讓你更順利地承繼家業。如今她已無價值,何不盡早除去!”
接著,一道冰冷的男聲傳來“你懂什麼,這些年我所得離不開三皇子的暗中助力,當年那事他也是知曉的,至於她的性命…豈容你一介婦人置喙。”
子晚聽這一席話,已由最初的震驚轉為深深的憤怒,隻見她柳眉緊皺,貝齒深咬下唇,雙手死死攥住裙裾到幾乎變形。狠狠壓下心中想衝進門去的想法,子晚打算拉著紅稚先行離開,卻不想剛才因憤怒而使整個身子都僵硬了,剛走一步身子就一軟,紅稚下意識去扶,不巧撞翻手中籃子發出了聲響。
書房中的鄭柯和薑子琳聞聲趕了出來,見到子晚皆是一驚。繼而薑子琳轉身朝鄭柯遞出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仿佛在說:“這可是她自己撞上來的,既她已經知曉真相,該除了她了吧。”鄭柯收到這眼神,眉心微皺,轉頭看向子晚,緩緩說道:“剛才的話,你聽到了?”
四目相對,麵前的男子依舊擁有挺拔的身材和英俊的麵貌,話語卻異常冰冷,比這冬日的寒風還要刺骨,這一切都讓子晚覺得陌生,陌生極了。回答他的隻是子晚淒然自嘲的一笑。
“來人,將姨娘鎖進柴房!”府中侍衛聽到鄭柯的命令,架起子晚正準備走,旁邊傳來了薑子琳的聲音:“至於這個丫鬟紅稚和留在屋裏的鈴蘭,就處死吧。”
“不,不要!”子晚當即瞪大雙眼,劇烈掙紮著,可她一介女子怎敵得過兩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她隻來得及瞥見薑子琳臉上嘲諷的笑容便被拖走了。
冰冷漆黑的柴房中,子晚蜷起身子坐在牆角,腦中浮現的都是從前的一幕幕。
她本是永寧侯府的嫡出大小姐,祖父是帝師,是文臣之首的首輔,陛下親封的永寧侯,父親也是狀元出身,是翰林院學士。從小家庭和睦,生活美滿,令人羨慕。噩夢是從元和二十二年開始的,那一年她的祖父和父親在京都的一場大規模瘟疫中喪生,母親也在不久後鬱鬱而終,那一年她才十二歲。之後不久,哥哥被派到外地為官,表叔一家就以想照顧她的理由住進了她家。
十四歲那一年,她遇到了鄭柯,失意的她在他的照顧和關懷下漸漸走出痛苦,內心也充滿了對他的感激和依賴,不曾想那些安慰的眼神,輕柔的話語,竟都隻是在做戲嗎?想到這些,子晚不禁渾身一顫。
還有她這些年都不願意回憶的,幾乎毀了她一生的事:她十五歲那年春天,表嬸做主在家中辦了一場花宴,而她就在宴會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發現和鄭柯躺在一張床上。於是及笄後她就被草草許予鄭柯作妾。這幾年裏,那日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眼中的鄙夷和嫌棄,還有她聽到的太多太多人明裏暗裏對她的諷刺挖苦,就算是堵上耳朵,閉門不出,這些流言蜚語也像是能穿透院牆,刺進她耳中一般。
而每每她為這件事不得安寧時,鄭柯總會擁著她,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身份不重要,我今生隻愛你。”所以即使在她進門一年後他就迎了薑子琳為妻,她還是固執地相信當初他的話是真的。
可笑她到如今才知,那個令她整個後半生都陷入痛苦的根源,竟是她所認為的良人與人合謀精心打造出的一個陰謀。隻有那個傻傻的自己,甘願成為籠中之鳥,網中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