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數 (下)(2 / 3)

回憶起煩人的蟲子,他腦中一遍遍琢磨神秘法師的形象,不過各種假設僅止於猜測。忽然有陣風擦著他腦袋掠過,似乎有東西頃刻就要飄走,傑羅姆伸手一握,恰巧抓住頂飛舞的草帽。幸虧不是活的“蜻II型”,他自我安慰地想。草帽編得很密實,兩邊帽簷挺像數學裏的無窮符號,中央點綴著淡紫色蝴蝶結,是專為小孩準備的尺寸。

“喂——————嗚嗚——————哇!”

抬頭向發怪聲的方位看,果然,天台站著不停揮手的蓋瑞小姐,旁邊有個打陽傘、在陰影下萎靡不振的人。他左思右想,才意識到是賴著沒走的奧森先生。小姑娘最近野了許多,常跟死靈法師混在一塊,照這樣發展將來嫁人都成問題!有半晌工夫心中充滿焦慮,傑羅姆蜷起食指敲打著牙齒,深深體驗到作一名三流養父的沮喪心情,這感覺既新奇又不安。剛要上樓揪她的耳朵,朱利安隨口問了句。

“昨天回來以前去探望過其他人嗎?”

早料到他會關注此事,森特先生若無其事地說:“反正順路,去了,沒見著本人。她對我比較關心,特意留話給我呢。”

朱利安摸摸下頜的胡須,做出禮貌的傾聽動作。

“因為秋高氣爽,人家騎馬鑽火圈去了,托人轉告我‘找點正經事做,別整天瞎晃蕩’。”

原地立定個兩三秒,朱利安的神情像啃幹麵包時意外吃到了奶油夾心,臉上似笑非笑,很快轉身走開了。本指望他能給點建議,就算說句風涼話也行,結果卻被晾在一邊,傑羅姆的心情更加鬱悶。不光被判定為沒長大的小破孩,這話尤其是從女人嘴裏說出來,背後的含義讓他輾轉了一夜。如今連自己人都表現出某種讚同,難道他的行為確實屬於任性胡來??

一向不是特別自信之人,參考慘淡的近況,傑羅姆情緒很差勁。既怨恨說話尖刻的薇斯帕,同時他更擔心、再經曆一次慘敗還有沒有能力重整旗鼓。現在己方孤立無援,壞消息連續不斷,想維持領地的運轉比想象中困難許多。

“大人,大人!有巡邏的報告,說瞧見個盜割賊!”

“盜割?”聽得心中不爽,“麥子都還沒熟,誰幹這種混賬事?”因為事發時間湊巧,傑羅姆馬上提高了警覺。

“是四下裏躲著的豬玀,大人!”報信的顧不得擦汗,說起話來口氣熏天。“以前也見過割穗煉膠的外鄉人,五十株才能熬出一塊膠,一塊就值兩個銀幣!當初豬玀們賣膠換東西賺了不少,後來他們故意往井裏下毒,半夜偷別人小孩,沒幾天就抓起來全吊了頸子。有些豬玀腿腳快,平常不冒頭,天一暖和到處挖陷坑搗亂……年初在河灘上逮住個娘們,灌了她兩大桶苦水,想養到‘霜露節’燒死來著,結果半夜裏咽了氣。從那以後鎮上的晦氣就沒停過……豬玀能記仇,來報複了這是!”

“什麼豬玀,把話說明白!”厭惡的語氣令對方打個哆嗦,那人反反複複半天,傑羅姆才搞清楚大概。

被稱作“豬玀”的是一夥隸農,幾年前跟隨換防的軍隊向北遷移,中途撞上蠻族衝擊邊境的劫掠大隊,守軍全軍覆沒。當時正值狩獵季,軍區指揮和各地領主們忙著聯絡感情,沒空搭理過路的流民,幸存者意外恢複了自由,從此滯留本省幹些草藥生意,治療外傷的技術很快遠近聞名。因為生意招人忌妒,沒過多久竟惹禍上身,被安上個“投毒”的罪名挨個下獄問吊。一番離亂過後,僅有少數人逃得性命,從此成了被獵殺的對象,不得不在荒野中藏身。他們人數雖少怨氣卻很濃,儼然成為麻煩的代稱、沾上立即後患無窮。

“豬玀往井裏扔死耗子,往糧食裏下毒,個個都會下咒害人——”

傑羅姆瞟他一眼,報信的兩條腿都軟了,乖乖閉上了嘴。傑羅姆思索片刻:半熟的麥子毒性很強,羅森人對毒素有抗力,但深度提純後的膠質照樣可以麻痹神經。雖然一萬個不情願,他還是吩咐武力解決此事,而且心裏小聲嘀咕,對領民的素質失望透頂。

——“豬玀”都懂提煉毒藥,你們隻會玩活人串燒……指望收這些人的稅扭轉局麵肯定沒機會!

“叫三十個人,穿戴整齊跟我走。你把嘴縫上,光指路就行!”

傑羅姆心裏明白,這回必須得有所收獲,否則他的領主生涯會迅速變成個大笑話。點齊了人頭,傑羅姆?森特簡單說明行動要求,不知道這幫廉價傭兵能領會多少。

“天入黑前小心搜查,隨時跟左右的同伴保持聯係,活捉目標者按人頭行賞!記清楚,沒我命令絕對不許追擊!走。”

時間不長,一夥武裝分子在帶路的指引下找到了巡邏員。巡邏員的打扮活像個稻草人,站在一人高的草堆後麵不吭聲。報信的上去拍拍他,對方應聲跌倒,眼看口吐白沫、渾身的關節都不會打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