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像(下)(2 / 2)

紙上的內容自不是嘉獎表彰,可也談不上責難,說這幾天頻繁減員、各組指揮都應當加強戒備。補充新血勢在必行,命森特先生臨時負責訓練精選出來的傭兵,要從速投入實戰,減輕一線成員的壓力。

傑羅姆把命令往桌上一攤,“我還以為,隻有你負責向上接觸。”他思索片刻,直接抓住了重點,“你知道,密探那一套兩麵三刀的小把戲是挺管用,以後我不會再相信‘自己人’……周圍有多少眼線?”

弗格森忍不住笑起來,“腦子轉得太快,受人妒忌不算冤枉。有件事沒跟你講,其實,看見這份命令書也加深了我的猜測。”慢慢斂起笑容,他平靜地說,“早在協會剛現出頹勢那一陣,讀心者派幾名代表跟密探接觸過,想投奔更‘開明’的機構,好擺脫協會的重重限製,恐怕這夥人才是最早被收編的力量。有這種可能:咱們來以前,密探跟讀心者團體達成合作協議,後來讀心者成為越級上報的眼線,對內也防著一手……要再把他們當工具使用,最後倒黴的指不定是誰。無懼精神控製的並不多,誰對你最忌憚,這還用問嗎?”

“‘讀心者團體’??”傑羅姆眉頭緊皺,沉吟半晌說,“我讀過協會的機密文獻,讀心者憎恨一切有知覺的個體,同類間相互合作更是矛盾重重。試驗觀察幾世紀,協會早認定讀心者無法結成社會組織,況且活在受控環境這麼久,溝通障礙的例子很常見,更別提結社……真有社團之類的,他們早該反了,怎可能甘心做奴隸?”

弗格森道:“你忘了一點。這些家夥的確在培養皿中呆過多時,可直接思想交流是巨大優勢。就算合作意願不充分,假如出現控製力超強的突變個體,強製基礎上建立組織結構並非無法想象。到現在,”他瞧瞧門口說,“這些東西的觸角能伸多長也沒定論……協會真那麼肯定,還需要對他們重重設防?依我看,什麼狗屁研究都是奴化洗腦的一部分,潛移默化的力量不容小覷,這些文件就是拿來給人看。”

經他一說,流出的“蜂巢增益器”、戴麵具的高個、加上讀心者越發頻繁的接觸碰頭……倘若鬆散的心靈力量擰成一股繩……傑羅姆脊背發涼,不由自主搖著頭。“就此打住!你繞的圈子太大,兩點之間取直線,我寧願相信隊伍裏有預先埋好的小人作眼線,懷疑讀心者可沒一點好處!”被舉報人很快替對方設想起來,“前天‘避役’設套挑撥我,他那組人絕對有同謀。看我不順眼的比比皆是,何況一場仗打得不明不白,報告書交上去,老板產生不滿也順理成章……”

兩手一攤,弗格森說:“不管怎麼著,你我都拿不出證據,我隻是往最壞處設想。有一點可以肯定:老板的確是搞情報的,對誰也要兩重防備,以後說話辦事多留點神,過不多久他還得叫你回來。前天的狀況爭議不小,上頭這樣安排純屬擺擺姿態,平息一下非議吧。”

看他輕鬆的模樣,傑羅姆心裏禁不住想到、老狐狸的確圓滑世故!扯什麼讀心者圖謀不軌,你不也在轉移話題,免得我怨到你頭上?“前天的事爭議不小”,輕描淡寫,好像你對我丁點沒有懷疑似的……傑羅姆對獨自擺平“多腳燈籠”的場麵還覺著如在夢中,狄米崔又是自己“侄子”,別人有微詞完全正常,更別提不在現場的弗格森。究竟是“眼線”告密,還是老狐狸出的壞主意,唯有當事人心知肚明。

“那就這樣吧,換換心情也有好處。”走到門口,傑羅姆似笑非笑,突然隨口一問,“奇怪,你怎麼變成我唯一的支持者了?”

對方嗤之以鼻,同樣模棱兩可地回答:“別人說你深藏不露,是什麼法力高強的變態,自個就能頂一支小分隊。你有那能耐?”

相對一笑,森特先生也不再深究,等坐上馬車朝自己家出發,他才冷下臉來。瞑目集中精神,片刻過後,眼前出現一塊茶盤大小、不具厚度的渾圓剖麵,鏡子般反射著幽光……就算當時是做夢,傑羅姆陰鬱地思索著,的確有些古怪玩意兒從夢裏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