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滿涼水的手指激起一陣寒栗,傑羅姆打個激靈睜開眼,就瞧見妻子嗔怪的臉。“昨天上哪忙活去了?叫都叫不醒……正刷盤子呢我,幫忙開下門行吧?”聽她這麼說,森特先生才發覺自己睡過了頭,門廊有個不耐煩的“梆梆”聲反複不停,讓人聽得心神難安。
看樣子,除了勤力的莎樂美,昨天過節的幾位此刻都好夢正酣。傑羅姆迷迷糊糊挪到門邊,很快手持一疊信箋回到沙發上。“誰啊?”
“郵差。”森特先生沒好氣地答道,“隨身帶個破門錘,這夥人改行當強盜鐵定稱職。廣告……廣告……親愛的,這有你一封私信!”
莎樂美跑過來時還在圍裙上擦著手,發現丈夫正仔細檢查信封,便不客氣地把信搶到手,說:“看什麼?好奇心太重也不嫌累?”
簡單撇撇嘴,他低頭細審剩下兩封郵件,其中之一是上個月的賬單。“交了個新朋友?”若無其事問一句,傑羅姆手指掀動,最後一封信角落印著“北岸燈塔貨倉”字樣--這是規定好的低密級通信標誌,難道說、昨晚自己回家後又出了什麼新狀況?
故意不答,隻把信封卷好、塞進顫巍巍的領口……莎樂美見他眉頭微皺,一點反應沒有,不由扁著嘴道:“是啊,新朋友還知道送送鮮花、寫寫暖心話,可比有些人體貼多了!”
勉強抬頭瞥一眼妻子,森特先生心不在焉地嘟噥著,“幫個忙,把我那件高領風衣拿來,還有圍巾……我不是感冒,預防罷了。喲,好濃的樟腦味。”他邊穿衣服邊說,“寫信送花,這樣人八成很花心。要知道,越不吝惜成本,說明期望的回報越高,可別跟這種人喝酒。對了,上街別忘帶保鏢,這年頭瘋子太多……簡直忙不過來。”
“保鏢今天要去王宮,沒空陪平民逛街。”老大不樂意,她作勢轉身,旋即狐疑地問,“瘋子跟你什麼關係?老實交代,昨天……”
一把攬進懷裏,傑羅姆跟她磨磨蹭蹭好一會兒,又附在耳邊說兩句私房話,莎樂美頓時臉紅紅的,垂著頭問:“不騙人?”
“幾時騙過你!哼哼,今晚上……”耳朵咬得正歡,突然來個攪局的。隻見蓋瑞小姐哼著歌、牽著渾身包鐵的汪汪朝門口走,一路“叮當咯吱”怪響不斷。“慢著,這是往哪兒去呀?也不打聲招呼。”
小女孩仿佛沒瞧見森特先生,四下看看、低頭衝汪汪說:“咱們年紀太小,有些事看不到對成長更有利些,你說是不是啊?”語罷摸摸小狗的腦袋。汪汪像套了件悶熱的全身甲,尾巴都給包起來,走兩步舌頭伸得老長,喘著氣懶得回話。見她們晃悠悠出去,傑羅姆也接不上茬,心說等回來再跟你倆算細賬,大不了把壁櫥改成禁閉室……
最後叮囑妻子注意安全,盡量減少外出時間,這一位很快登上馬車,半路拆開信封查閱。打開一看,裏麵密密麻麻並非字母,而是幾幅快速臨摹的草圖,顏料隻有黑紅兩色。每幅圖角上標注時間地點,甚至有各自不同的比例尺,以說明原圖的大致麵積。
第一幅畫的是幾個小人捂著肚子滿地打滾,臉部表情異常痛楚,其中還有大張著嘴嘔吐的,旁邊站立一個帶妖鬼麵具的旁觀者,表情猙獰,狀似幸災樂禍,還衝畫麵外豎中指挑釁;下麵那副,畫一名吊在半空、血流如注的受害者,身上釘滿飄舞的條幅,顯然是說那天橋上發生的慘事,照樣有個拇指衝下,滿臉獰笑的麵具小人;快速翻翻,其餘圖畫大同小異,麵具小人與血淋淋的犯罪場麵同時出現,隨手抽出一張,竟然還包括森特家街道上的爆炸案--兩個逮捕過“月球教”狂信徒的巡官被炸得四分五裂,畫麵之生動令森特先生蘧然動容。
對照地點和時間,傑羅姆明白過來。有人在公共場合向市政當局下了戰書,七八張圖最小的也有半人高,大部分由城市清潔人員首先舉報。像“權杖回廊”發生的暴力事件,被堂而皇之塗在橋上一棟兩層民宅正麵,地處十字路口,可以想象巨幅招貼畫背後的惡毒用心。
“這夥人究竟怎麼辦到的?!”來不及照顧新開張的糖果店,森特先生腳不沾地、直接換乘接應馬車到軍營詢問詳情。他和十多個聞訊而來的指揮員圍坐在屋裏,都把目光投向了弗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