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內勤人員相對無言,他很快轉過拐角,在一根柱子後頭找到沮喪的塞洛普。“我死了!死定了!”對方一見他就連連慘呼。
“不至於吧?承擔責任固然很痛苦,可也該看到積極的一麵。”
“別說風涼話!千萬別!你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對方崩潰地坐下來,抱著頭不住哀歎,“她臉上也沒寫‘讀心者’幾個字,開始我怎麼想得到?都是因為打仗……春天那會兒,塔裏情況危急,我肩膀受傷,在臨時診所遇見了瑪拉……你不明白,人在傷病中特別軟弱,醒來瞧見個漂亮姑娘,說兩句胡話也可以理解……”
聽到“漂亮姑娘”,森特先生怎也對不上號。也許是裝扮太過詭異,讀心者看上去削瘦肅殺,半夜裏嚇死個把人難度不大。對方斷斷續續說:“總共沒多少見麵機會,後來命令下來,就跟著從北向傳送門撤退。剛出來有個接應的官員、說要送我們去接受檢疫,結果鬧了半天,整個編隊都成了軍區的下屬,我這才得知解散潛伏的消息。”
“你是說,中間沒回過家、有人直接把隊伍重新整編?”傑羅姆聽得心中疑惑。照他的說法,協會暫時蟄伏,一線人手卻各有去處,潰退的性質立刻大不一樣,很有些預謀分贓的意味。
“鬼知道!當時我隻覺惡魔來勢洶洶,地麵上時日無多,就每天喝點酒,跟著營房搬遷過兩次。原本可以到城裏住宿,他們給我找了個圖書管理員的活兒,因為提不起精神,馬上便回絕了。個多月以前,”手指深**亂發中,塞洛普無聲苦笑起來,“我坐在營房外頭曬太陽,最多算半醉吧,正好瞧見了瑪拉。穿著件不合適的皮坎肩,瘦瘦的像一陣風就能刮倒,樣子乖巧又可憐……唉!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比自己還無助的人,忍不住就喊出聲來。誰能想到呢?”
“標準的重逢,有什麼可抱怨?”
“完全沒有!我們可真他媽如魚得水!”蘇·塞洛普失控地狂笑起來,“問題是,她看我看得太緊,白天黑夜跟在後頭,這誰受得了!等我聽見別人的議論,總算明白過來,她是怕我知道自己的事……你想想,人和人在一塊,連起碼的隱私都沒有,念頭一動對方立馬明白,這種日子還不如去死!為將來著想,我對她好言相勸,結果……結果這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沒日沒夜地鬧騰。不到一星期前,我就站在那跟看門的說話,她從窗戶裏嘟噥一句,當時我下麵就立起來啦!”
“慢著慢著,怎麼回事?”傑羅姆吃驚地兩眼圓睜。
“我跟你說,夥計。”塞洛普虛弱地笑笑,這段打擊顯然對他傷害不小,“發現這招有效,那女人便時常暗算我,有時根本毫無先兆。跟我說話的人越來越少,我甚至不敢一直站著,每天……”
“呃——我去看看下水道那組人好了沒。慘慘慘,最近石榴價錢看漲,天氣熱得不像話,稅務壓力越來越大……”沒說完,森特先生就飛也似地跑了。有些情況不知道比知道安全,過問人家的私生活相當不道德,正經人哪有閑心幹這等事?
回到看影子的牆根,斜陽已然被橋體遮蔽。三個活人不知所蹤,野餐籃和碎茶杯還在原地,小狼狗朝豎井內的什麼東西發瘋般狂吠。傑羅姆希望能說服自己、他們都已經回家吃飯,不過再看一眼靜悄悄的窪地,這種說法確實不太可信。
“她、她先走了?!”發現這場麵,蘇·塞洛普又驚又喜。
“檢查法杖,”傑羅姆冷然道,“我先試探,你防護左翼,快!”
見他拋個硬幣下去,很快消失在井口,塞洛普這才明白過來。孤零零地待一會兒,他最終深深搖頭,也跟著跳進豎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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