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啞然失笑,“你跟我較為接近,服從特定價值勝於服從權威,原本準備好的說辭隻好臨時換換……很明顯,我慣於指使他人,眼下需要相當的武力,完成一些構想。來為我賣命吧。”
森特先生毫不意外,平靜地回答:“您得承認,這提法不太有吸引力。若不是天生嗜血之人,誰喜歡幹鋌而走險的勾當?主動往刀口上送,很有些不可理喻了。”
主人說:“你的近況不也是‘鋌而走險’?連身份都不具備,找到歸屬總比東飄西蕩強得多。待遇不是問題,我已展示過自己部分的能力,再給你一份新履曆。就說,這些年你一直擔當半島地區某酋長國‘駐外參讚’,最近才返回正常編製,繼續為國效力。”
“間諜嗎?諷刺的經曆。恕我直言,先生,普通打手被迫加入強勢組織很常見,指揮崗位的可強求不來。不愛國的將官比敵人更危險,靠利誘還不夠,價值觀一致才是根本。那麼您需要普通打手呢、還是不愛國的將官?”
主人:“價值取舍好辦,還沒遇過有能力拒絕我的人。不僅恢複軍籍,而且把空白十年並入服役年限,你直接對我負責,轄製層級很少,找不到更優越的條件了。表麵上,繼續扮演你的實業家,背後則做回本行。別忘了,我不是凱恩,政府軍總比叛黨強的多……有人喜歡做漏網的鼠輩嗎?”
對方自說自話,傑羅姆明白處境不妙,出言婉拒難保會變成什麼樣,“您實際什麼也沒透漏。一般性的衝突,數量優勢才是製勝關鍵,秘密工作適用範圍窄,究竟扭轉不了大局……”
“戰略麵的盈虧與你無關,下麵我要說的話屬於最高機密,聽完再下結論。”主人語調平和,發言的內容卻聳人聽聞,“我們實際上接收了協會一多半流散人員,經驗豐富的核心成員數量也有不少。首都軍區劃出獨立編製容留這批精英,組織模式和協調機製保留原狀,後勤優先級很高,以確保實戰效能的發揮。”
“……豢養這級別的突擊力量,究竟拿來跟誰作戰?”
“反滲透。你幹這行不是一天兩天。”主人說。
傑羅姆狐疑地問:“一兩個惡魔仆從有多大作為?比起填這個無底洞,交給‘法眼廳’的密探豈不更劃算?”
沉默半晌,對方最終歎一口氣。“春分前後,東部軍區第一副指揮向參議會傳遞密報,指控頂頭上司霍頓勳爵崇拜異端,圖謀叛國。勳爵指揮著所在省份三個重步兵軍團,邊境守備隊和鐵麵騎士團主力。越級上告在程序上嚴重違法,參議會駁回了調查請求,派一名巡禮官將密原樣報送回霍頓的‘將軍領’,以表示對他完全信任。五天以後,勳爵寄來了副指揮和省長的腦袋。”
聽到這種說法,森特先生表情古怪,暫時哭笑不得。“軍區指揮割地稱王,羅森丟了三個兵團外加一個省,表麵還裝作若無其事?要我說,霍頓先生是名偉大的竊賊呀!”
主人不予置評,“霍頓未宣布獨立,敵對行動僅限於防守關隘、設卡征稅、嚴禁商旅停留……這一省份本是歸附的‘山嶽蠻族’聚居地,勳爵給治下農奴土地和自由,與境外蠻人訂約,大量征召外籍傭兵,謀叛意圖毋庸置疑。戰略上保持緘默,是為了給地表的惡魔先鋒鞏固灘頭陣地,最不濟也做好長期頑抗的準備。事後看來,勳爵夫人應當是名惡魔仆從--假定她確屬人類的話。”
“沒開玩笑,對吧?”眼神絕望,傑羅姆幹巴巴地問。
“不好笑,其實。”主人以事不關己的口吻感歎道,“男人推動世界,女人推動男人,完全正常。幾年前,我見過勳爵夫人一麵,對迷茫的心靈,她的確值得。”在回憶中追思片刻,對方低回地重複著,然後做一總結,“我們不清楚周圍有多少潛伏者,不清楚他們潛伏了多久、潛伏有多深。保守估計,這場‘戰役’至少打了兩百年,敵人以血緣為紐帶,組織結構家族化,暗中散播邪教信仰。‘惡魔般的狡詐’,加上無盡的堅忍……想像力令人折服!總之,工作環境很嚴酷,站在理性的角度,我不看好人類世界。”
“照這樣說,”森特先生再沒有丁點幻想,“離開的時候到啦!”
主人笑出聲來,“別蠢了!‘恰逢末日’是多大的幸事!你以為,人人都有機會目睹一個時代的終結?”
“我寧願為明天活著。總還有明天。”
“問題是,”對方輕聲道,“明天屬於你,還是你的那個‘她’?做個好丈夫,也該為末日盡一份心力。”說完這話,主人顧自離開,對結尾這句思量再三,傑羅姆也隻有發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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