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性律是強大力量的天敵,縱然提前計算到接下來的場麵,緊急回避所需的動量也超出了機件的強度極限。無可奈何,鐵家夥眼望著兩條機械臂發生近距離碰撞,急旋的碎片破空橫飛,觀眾席都受到零星波及。此時“好孩子”早已繞過小半圈距離,用敵人的身軀作為掩體貓腰穩進,短劍順便在萊曼人裸露的體表拖曳出一溜火花。
新手們看得嘩然一片,杜鬆不失時機地進行說教,“瞧仔細!近身格鬥首先要麵對的敵人是恐懼!彪形大漢先天氣勢占優,可真打起來,頭腦靈活的小個子常常更加危險。‘鬥誌’嘛,跟‘不識好歹’是他媽一回事!腦子裏要提前認了輸,不如滾回家吃奶算了!”
這邊自說自話,“好孩子”卻心無旁騖。隻看地麵的掠影,鐵家夥腰部軸承吱呀怪響,四條完好的長臂平貼著頭頂陸續滑過,短暫遮擋片刻明媚的天光。萊曼人吃了自身重量的苦頭,下壓的上肢遭受重擊,喪失大部分活動能力;不過機器的邏輯不包含畏懼,反而大幅提升中軸的輸出功率,和打擊過自己的慣性暫時結盟--五條機械臂統統急旋起來,同時逐次壓低到衝撞敵人的高度。“好孩子”眨眼會遭受幾根原木粗細金屬臂的水平痛毆,增加的速度足夠將他拍成肉泥。
“爛人”鮑勃止不住咧開嘴笑笑。自己的估計著實精準,這小子已然無處可躲,隻要跳出長臂的攻擊圈,照樣也算沒挺過三個回合,待會兒數錢都要數一陣啦!沒料想剛笑到一半,“好孩子”突然收回劍刃,整個人向後奮力騰躍,迎上那條失能的機械臂,然後伸手穩穩扒住,附著在敵人身上一並急旋起來!
尷尬場麵出現了,萊曼人一時拿他沒辦法,“好孩子”趁機頂風做了兩次引體向上,好像在搜索對方頭部安裝視覺裝置的部位。隻待鐵家夥反轉扭力、組織反擊的瞬間,慣性律再次站到人類一邊--損壞的機械臂一收一頓,“好孩子”身體自然發生鍾擺運動、借這股力道敏捷地翻個跟頭……“輕靈術”作用下,隻見他在鐵家夥肘關節末端找到個立足點,沿機械臂狐步疾行,緊接著出手一劍--對方水晶狀單眼應聲破裂、晶體碎屑迎著日光和微風閃耀成一條窄帶。
連串精確流暢的攻擊動作過後,連老鳥都不自禁爆發出大量讚歎,新丁這會兒已經不知說什麼才好。杜鬆蠻有把握地繼續講解,“任何強人都拗不過自然定律:手持鈍器盡管猛砸關節和支撐足,要是捏著匕首,眼球、韌帶跟血管,加上你們兩腿中間的小弟弟……隻要衝準地方,碾死個蚱蜢的力道就能放挺飽經戰陣的職業軍人!什麼時候能把動作分解成簡單的杠杆運動,掌握住重心和支點的微小變化,誰再想跟你玩硬的,別手軟、盡管照死裏踹他就是!”
戰鬥進入收尾階段,半瞎的萊曼人再沒法作出有效還擊,不過大力舞動殘存的手臂垂死掙紮。“好孩子”不急不躁,單憑手中一肘長的短劍,躲閃間隙裏冷不防戳刺對方前胸後背,隻等瞅準機會、擊破鐵家夥的金屬心髒取得完勝。下了注的都有些意興索然,五分鍾不到,戰鬥已毫無懸念。杜鬆的投機秉性再次得逞,此刻誌得意滿,遂教訓服帖的新丁們說:“除了天生孬種,就是笨蛋到我手底下,三五年也能練出個好樣的來!看準目標、照死裏使勁,還有什麼辦不成的事?這小子剛來時屁也不是,現在惹上他你死定了!最後一點……”
不待他說完,場中“好孩子”已然發動致命攻勢,短劍披荊斬棘、立刻便要戳穿萊曼人的動力核心。沒成想傷痕累累的鐵家夥突然短路,距離最近的一條機械臂痙攣中猛力推送,給“準勝利者”當胸一擊,打得他爛柿子般滾出去三四步遠,趴在地下半天沒回過神來。
麵麵相覷,人堆裏漸漸有了笑意,賭徒們時來運轉,忙不迭地額手稱慶,新兵們忍不住偷眼觀瞧,不知道團長準備怎麼把大話說圓。
“最後一點,”杜鬆麵不改色,衝所有手下冷然道,“要是我隊伍裏哪一個戰神附體,養你們這一大群敗類還有什麼用?戰場是他媽一座絞肉機,填幾個大隊進去不過開開胃,單個人鐵定玩不轉就是。打不過小意思,多找幾個弟兄、一塊上不就結了?!”
不再理會眾人古怪的眼光,這一位轉身去探望剛爬起來的倒黴蛋。“好孩子”癱坐在地,隻瞧見團長穿戴的閃光護脛走到自個麵前。
“G,你他媽當真不負‘眾望’啊!……哼,這樣也好,專打勝仗的將軍屁也不是。將來別忘了,單靠自己成不了大事……”
模糊聽完這句,倒黴蛋就給人平托起來,像個勝利者似的簇擁著走遠了。沙地上隻餘下一尊殘破鋼雕,映著天光不住空揮鐵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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