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整體狀況差強人意:中規中矩的二層樓房,沒做不必要的裝潢,黃楊木梯級踩上去還算結實,平緩屋頂可拿來晾曬大件織物,最後一名房客離開後空置了個多星期;六、七個大房間外加廚房、儲藏室等等,麵積比歌羅梅的鬼屋稍小,背麵空間緊張,門前附贈一塊沒精打采的草皮。首都地價寸土寸金,以上狀況也在預料之中。
夫婦二人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習性,大房子不合莎樂美口味,打理起來也很麻煩。附近區域交通便利,流動人口很多,周圍盡是租房住的外地人,鄰裏之間不相往來,正合適鬼祟的小家庭安靜過活……綜合考量各種因素,檢查過橫梁立柱的安全性,森特先生很快接受了原定價格。為防日久生變,幾個人直接在陽台上簽字畫押,轉讓合同敲定時,日頭恰巧隱沒於橋體背後,隻留下一道氤氳的橘黃滾邊。
“旁邊屋裏住的是誰?”傑羅姆說,“好像剛有人衝我招手呢。”
瞄一眼對麵燈火黯淡的窗口,確有個人影立在燭台邊上一動不動,死靈師恍惚道:“看錯了,應該是。鄰居們一向死氣沉沉。這家住的是祖孫倆,上上個房客入住後搬過來,人不壞,基本不講話。有幾天夜裏吧,我發現他們在地上勾畫古怪圖樣,還戴著麵具跳舞,興許是巫毒教的人?聽說,這夥神棍對詛咒、降頭格外在行,”他忽然想到什麼,眼望其他人說,“你們好沉悶,開個玩笑調節下氣氛,巫毒教隻是迷信吧。要知道,死靈師對負能量挺敏感,或許他們隻是內心陰暗?……呃,這還有些別人的糗事,告訴你們作為補償行不行?”
“嘿,建築師來了!明天就開始裝修,下午茶時間剛剛好……”
房產商緊緊懷裏的文件,使勁給雜貨店老板打手勢,反應過來的哈瑞大聲說:“少造謠吧!治安官遲早得關你幾個月!咱們快走。”
剛獲悉自己有個降頭師鄰居,森特先生總算明白、有些人無論走到哪,想正常過活都是種奢望。房屋原主臨行戀戀不舍,眼光環視一遍門廳,伸出食指表示還有話說。
“我有種感覺,僅供參考。最近這一帶氣氛特別壓抑,太陽落山以後,整條街罕見行人,鄰居們看我時都顯得怪怪的,表情像火氣十足的樣兒……”三名聽眾不約而同摸摸自個的臉頰,心裏已經有些窩火,死靈師很快地說,“注意防火防盜,最好過兩天再入住,找個靈驗的教派做做禱告,多加小心……”還沒說完,這家夥就給左右架起來拖走,現場隻留下傑羅姆和丈量尺寸的建築師。
時間不早,傑羅姆沒工夫考慮死靈法師的險惡忠告,緊走幾步,在橋區入口處和狄米崔碰頭,然後驅車趕往城市外圍,會見學院校長。
“常青藤進階法力專修學院”曆史悠久,是最靠近首都的法師教育機構,不過長期財務狀況不佳、甚至趕不上軍區指定的地方院校。羅森裏亞私人教育盛行,權貴子女大都交給名師指導,首都有影響力的大法師一概從事這類兼職,屁股後頭連著長串家世顯赫的學徒名單;有錢富商請不動名師,至少也要搞搞小團體教學,身具職銜的退役巫師一向供不應求。這種環境下,集體教學被認為效率低下,教出來的學生千篇一律,公立學校因而生源不濟,處境相當尷尬。
森特先生向學院提供一筆捐助,順道把狄米崔丟進去打磨打磨,還特意叮囑他的導師,有什麼厲害手段盡管使出來,用不著對他另眼相看。回到“穹頂”時夜色已深,沒想到莎樂美和蓋瑞小姐還在飯桌邊等他,連汪汪也被迫餓著肚子守在門口。一坐定就有人揉肩捶背,貼身撒嬌令他頭皮發麻。看來,狄米崔的下場對小女孩構成有力震懾,跟寄宿學校比起來、家庭教師倒成了天堂般的待遇。
軟磨硬泡下,傑羅姆正待放鬆口風,突然捕捉到一抹異常天候,窗外有大量煙雲盤踞,不遠處似乎發生了嚴重火災。走近落地窗向下觀望,橋區入口的街道陷入火海,趕來施救的人排成長列傳遞清水。
“那是什麼地方?燒得好旺盛呀!”小姑娘貼在玻璃上問。
“沒記錯的話,”傑羅姆歎口氣說,“新買的房子就在火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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