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短劍被科瑞恩螳螂人嚴重損壞,刃鋒部分經回爐重鑄、一番大修後才恢複舊觀,森特先生給左臂套好皮鞘,快步下樓出了偏門。摸不清對方是否存有敵意,傑羅姆暗地裏觀察片刻:近看時,兩個不速之客表現得渾渾噩噩,與其說像有自主的人,不如說像僵屍更合適,呆滯的行為似乎存在既定的規律性。完全從陰影中走出來,傑羅姆小心靠過去,半分鍾不到便搞清了實際狀況。
這二人麵黃肌瘦,身上的衣物最近都沒漿洗過,手裏握著修剪植物用的特製工具。水潭月牙形尖端指向一片小花園,下午時傑羅姆沒注意到,原來這裏長著些叫不上名字的古怪活物,外形酷似淺水中浮動的海帶群,隻不過軟扒扒的、需要支架固定才能保持直立。
活物生長速度很快,短短分許鍾、兩個神誌不清的園丁已經剪下兩指寬的一段。落地的部分甚至還保有一定活性,通過夜視能力,能清楚發現殘枝輕微動彈過兩下。兩個鎮民每剪掉兩截,就把其中一塊往嘴裏送,多汁的咀嚼聲聽著令人毛骨悚然。
短劍往前一探,最靠近的園丁胳膊上立時多一道淺傷,那人全沒有自保的意思,傷口溢出的血液都透著股酸臭味。不能確定這算不算徹底意義上的僵屍,森特先生朝其中之一無聲施展“震懾律令”——結果那人行動如常,複雜的腦部活動看來已不複存在,隻餘下一些低級的反射作用還在支配肉體的行動。
“把窗關嚴!再往外偷看,夏天以前每天罰站五小時!”
蓋瑞小姐應聲縮回腦袋,連窗簾也拉上了。傑羅姆利索地解雇兩名園丁,往水潭中一推了事。腦部細菌感染而意外變成僵屍的例子有據可查,不過兩名園丁行為模式經過人為設定,背後定然有支配它們的意誌存在。傑羅姆果斷決定到鎮子其他方向進一步查探,便選擇鎮裏最高的錐形建築一路摸黑前進。
腳踩著龜裂的塊狀表土,心裏不由有些奇怪,小鎮的外觀和周遭氣候格格不入——房屋大都建成敦實的梯形金字塔結構,平板屋頂極不適應多雨雪環境,雨停了幾小時,房頂積水仍未排幹;土質跟羅森常見的黃黑色粘土差別很大,看上去像河床幹涸後留下的淤積產物,見不到細碎礫石,卻有些類似貝殼的模糊遺跡。除非是從一處迥異的氣候環境中整個搬遷而來,否則實在找不出更有力的解釋。
已知傳送法術絕承載不了如此巨大的質量,傑羅姆估計自己想破腦袋照樣無甚結果,倒不如節省精神查找幕後黑手。在夜視戒指的幫助下,夜晚景致亮如白晝,周圍是一片純白的荒漠,物體輪廓尖銳刺眼,色彩卻極度單調,置身荒涼異界的感覺油然而生。街道兩旁生機全無,傑羅姆連續向好幾棟建築內部窺視,除了散落蒙塵的桌椅家具,見不到其他異狀——這是座名副其實的死鎮。
突然想起開始見到的掌燈人,如果鎮子曾長時間位於地下,石柱旁邊的菌房將成為主要食物來源,那裏生長著多少蘑菇,可以判斷出餘下活人的大略數量。畢竟,無論人類還是惡魔,不飲不食絕支撐不了幾天。假如菌房也處於荒廢狀態,操控一切的家夥興許僅有一、兩個人,整座小鎮也隻是一件陰謀的道具罷了。
十分鍾不到,視野中就瞧見刻石燃燒的寒火,倒數第三格油漏即將燃盡,時間進入了後半夜。再走幾步,空氣中傳來氤氳的菌孢氣息,傑羅姆一手捂著口鼻,用短劍挑起菌房門口的厚實布幔,裏頭的景象讓他渾身一震,呆立當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