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治安員也算“公共財產”的一種,傑羅姆隻得承認科瑞恩商人不是好惹的;再看治安官們個個滿麵紅光、一身嶄新行頭,這筆交易應當正中市政廳的下懷。最缺錢的遇上了肯花錢的,當然一拍即合,不知道政治陰謀在其中起了多大效用——沒有上頭授意,這類忽略國別的“租借業務”絕對不可能實現。
見他發現什麼似的,往半空中左右聞聞,伊茉莉疑惑地問:“搬來的魚幹有異味麼?我不喜歡海產,不知道批發商有沒有摻假……”
瞧兩眼大口咀嚼鹹魚和黑麵包的難民,傑羅姆自言自語地說:“魚幹怎麼樣我不清楚,不過風向變化倒真挺快的,轉舵的時候當真快到了?”轉身直視對方幾秒,想從伊茉莉的神態上找找端倪。市政廳敢於支持“三葉草”開展跨國貿易,間接說明王儲奪位成功的可能有所增加,這樣一來,短期投資就必須加倍謹慎才行。
幾秒種一過,伊茉莉在他的注視下竟顯得不安起來,表情豐富的臉上稍顯僵硬,借歎氣的動作避開他目光,有些忸怩地說:“難道,離開妻子十步之外,連紳士都免不了要以其他麵目示人嗎?”
沒得到預料中的反應,這種古怪表態令傑羅姆有點意外,就順著她語氣說:“生意和日常生活是兩碼事,討價還價時很難顧全紳士風度,我是想,站在生意人的立場跟您談談。”見她沉吟不語,傑羅姆更是心生疑竇,緊接著說,“太市儈會令您感覺不悅嗎?我記得剛開始您對商業合作的態度相當務實,或者是我有所誤會?”
遲疑片刻,她才恢複了常態,換上事務性的笑容微微搖頭:“您說的沒錯,生意場上應當開誠布公。抱歉我剛才走神了……有些工作需要承擔不小的壓力,對女性而言,事情時不時會變得特別曲折。”
就算回答文不對題,傑羅姆也沒理由繼續追問,露出個恍然神情、轉變話題道:“原來如此。本想探望個熟人,結果遇上這種場麵,還是改天再來為好。等忙完這一陣,歡迎您到我們家做客。我妻子的廚藝馬馬虎虎,不過她做的蘑菇派風味獨特,到時再談也不遲。”
伊茉莉似笑非笑,“有句話說,‘跑得贏狐狸,追不上流言’,當著別人的麵,誇獎自己妻子還來不及,您就不怕被某某抓住痛腳?”
一拍腦門,森特先生連連歎氣。“您瞧,開誠布公過了頭,就會變成這樣!日常生活果然還是虛偽些比較妥當。呃,剛才的話算我沒說行不行?仔細一想風險的確不小……”
“哦……具體來說,我應當忘記那部分?”對方態度越發曖昧,纖長的五指相互摩擦,斜瞄著傑羅姆說,“關於蘑菇派,還是請客吃飯?我可直等著您發出邀請,難不成沒到地方、主人就下了逐客令?”
森特先生很自然地想入非非,心說已婚男人當真有什麼特殊魅力不成?半年以前沒人要,半年以後突然變成搶手貨,這事邏輯解釋不通啊!表麵上裝得唯唯諾諾,躬身施禮,不溫不火道:“容我正式邀您到寒舍小坐……兩天後怎麼樣?下午六點鍾?就這麼說定了。”
爽快答允後,伊茉莉好似衝他拋了個媚眼,右手極其誘人地攏一攏領口,轉身款款而去。當事人愣在原地又驚又惑,暗中扭自己一把,以排除白日做夢的可能。長這麼大頭一回遭到異性的勾引,森特先生一時暈暈乎乎,精神狀態十分詭異。
對方走到商會工人之間,某個挑選出來的小女孩已經等了一會兒;有專人用白毛巾在女孩頭上來回拂拭,讓她像受驚的小動物般扁著嘴。伊茉莉衝準小腦袋虛著五指摸弄兩下,周圍便響起一片鼓掌聲。
換作從前,森特先生已經失聲冷笑,現在他卻覺得、伊伊小姐當真喜歡小孩也說不定……總之親身體驗到“受寵若驚”的滋味,讓這家夥頭腦暫時卡殼,稍有些神魂顛倒就是了。
一麵試圖恢複正常的智力水平,一麵信步遊走,森特先生花了十分鍾,才迫使自己相信、伊茉莉小姐隻是個善於利用自身本錢的奸商而已。無所謂地聳聳肩,傑羅姆發現自己正路過下城區的小吃街,再走兩步便要踏進沒清幹淨的爛泥堆裏頭。
“先生,您的口信!”
男孩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傑羅姆轉頭一看,送信的剛巧是自己初到本地時、雇傭的那個“快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