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會合(上)(1 / 3)

釘上最後一塊木板,屋主人呼出一口寒氣。呼嘯風聲被阻隔在兩層板材之外,木料接縫處卻難免透進口哨似的尖銳聲響。一盞孤燈左右搖晃,屋裏的氣溫就快到達冰點,不過至少要比外麵暖和許多。

硬木握柄摸上去像捏著道冰淩,傑羅姆丟掉錘頭,把厚皮手套重新戴好,環視著漆黑的廳堂。從前天半夜開始,這座懸崖邊的二層小樓已經給困在茫茫風雪中、和城市的其他部分失去了聯絡。接連兩晝夜烈風吹拂之下,團狀雪花捶打外牆時可謂擲地有聲,聽上去像時刻有人敲門。主人默默地想到,今冬的雪災、到這一步也算登峰造極,不可能更糟了吧?再這麼下去,兩天後定然是大雪封門的場麵,房屋框架支撐不住的話,大家都有被活埋的危險。

收拾好身邊雜物,傑羅姆舉著黯淡的油燈逐個房間查看。由於木材有限,一樓兩間空房已經被窗口湧入的雪片淹沒,隻得用家具把門堵上;走在客廳中,四壁傳來海船船艙特有的、“嘎嘎”的擠壓聲,可以想象風雪對建築施加的巨力。由於房間太大,用壁爐取暖過於浪費,這間屋簡直和冰窖一樣,來不及收藏的玻璃製品也被凍碎了不少。

二樓狀況還算差強人意,推門進入病人的房間,兩個火盆慢慢陰燃著,不利呼吸的氣體積聚起來,讓人隻感到昏昏欲睡。

“情況怎麼樣?”背對著傑羅姆,醫生正在檢查病人的創口。

“看起來不壞,天氣冷對這類狀況反而有好處,”醫生頭也不回地說,“吊架可以撤掉,畢竟不利於保持體溫。現在正是結痂的時候,想不留疤痕,最好小心處理……”

病人突然大呼小叫起來。“嘿!下手輕點行不行啊?!我說你從哪弄來的行醫執照?我可不是拿來練習的木頭人!”

見他唏噓不止、手腳亂動的樣兒,看來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等醫生對此發表意見,森特先生直接說:“我建議動刀。留點疤更有男人氣概,隻求快些愈合,我就能把這人從窗口扔出去了。”

“動刀可是很疼的,”醫生不緊不慢地說,“暈過去之前會拚命掙紮。最好先喝一些複方藥劑,要不然,兩個人可能控製不住場麵。”

森特先生麵無表情,盯著波直看。“請放心,我這裏有最好用的鎮痛劑,保證他比木頭人還老實。”擺出個施法動作,剛好讓仰躺著的病人瞧見,傑羅姆冷然道,“盡管下刀就是,他一個字也嚷不出來。”

形勢比人強,病人咽下一口唾沫,妥協地說:“氣概什麼的,對我用處不大。還是自然痊愈比較合適,你們兩位也就別操心了吧。”

“你有數就好。”傑羅姆冷淡地撇撇嘴,轉身把屋門關嚴。

等檢查完剩下的房間,他才回到自己的臥室。黯淡的燈光下,莎樂美側臥在毯子下麵,正捧著本《商法通則》仔細研究。森特先生很快把大衣卷起來,墊在枕頭底下,緊摟著她躺下。

“奇怪啊,你怎麼就一點不怕冷?唉--還是這邊比較暖和。”

若有若無應一聲,她不太熱心地說:“性格差異吧。喜歡多管閑事的,自然會比較怕冷;自私自利的人心思集中,自己總也凍不著。”

“是嗎?聽起來挺有道理。這麼暗,不怕把眼睛看壞嗎?還是好好暖和一會兒吧。”親親摸摸,森特先生取暖的誠意倒不用懷疑了。

莎樂美翻個身,跟他臉臉相對,認認真真地說:“別鬧了,你就不想想將來嗎?城裏的狀況糟透啦,接下來咱們可怎麼辦呐?”

把整張臉埋進她懷裏,傑羅姆含糊地說:“擔心也沒用,現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會怎麼樣了。明天再想好不好?隻要沒夢見房子塌下來,明天總會比今天強一些。睡吧睡吧……”

“你可真是……該煩心的不在乎,不該你想的偏要想破腦袋。說起來,住在下麵的時候,一聽到頂上有響動、大家都會嚇得睡不著覺,天頂塌下來可就徹底完了。直接被壓扁還不算最糟,困在裏麵出不來才真叫嚇人……小時候聽過不少這樣的故事,現在想到心裏也還涼浸浸的。”她不由自主打個寒顫,推推懷裏的傑羅姆。“喂!不是已經睡著了吧?屋塌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