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老一套的腔調,懷特給自己倒一杯飲品,“年輕人,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哪有什麼完全對勁的事情呐!隻要一直深究,你眼裏見到的、都會變得稀奇古怪。”遞給他一杯摻了果汁的酒,懷特說,“反正天塌不下來,隻要過得去,太較真隻會給自己添麻煩。”
傻乎乎地吃完蘑菇,森特先生似乎被輕鬆的氣氛感染,平日裏疑神疑鬼的性情也變得大意粗疏。心念微動,難道蘑菇有問題?再一杯果酒下肚,這一位也就把最後一點警覺拋諸腦後,毫無戒心地跟主人暢飲起來。懷特不住勸酒,森特先生臉上也漸有了血色。把所有不快拋諸腦後,兩人談天說地,連小姑娘都聽得入神,氣氛倒相當融洽。
酒至半酣,突然想起莎樂美還悶在家裏,森特先生一時義憤填膺,痛斥自己對妻子體貼不夠,讓一旁的閑人嘿嘿直笑。執意要回家把老婆接來,懷特也沒能攔住,隻得硬拽他穿好大衣再走。等一頭霧水的莎樂美坐到他身邊,片刻功夫就禁不住臉上發燒——森特先生的醉態實在不怎麼高明,拉著她手語重心長,一句話來回說個五六遍還不覺膩味,更別提摟摟抱抱的事。懷特照顧地把蓋瑞小姐和汪汪支開,免得教壞了小孩,莎樂美看一眼盤裏的烤蘑菇,心裏也就基本有數。
“你怎麼給他吃這個?”在廚房揪住檢查燉鍋的懷特,莎樂美沒好氣地問。
“啊?什麼這個那個的?大家不都吃了……”
“少裝了,就是你烤的蘑菇!怎麼別人都是鬆口菇,他卻吃了切碎的哈蟆菌?誠心要人出醜嗎!”
“嗨,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毒藥……你別擔心,這家夥平時緊張兮兮,有機會放鬆一下不好嗎?難得見到這麼開心的時候,都是自己人,反正也不會取笑他。我這是為他著想呢!”懷特無所謂地聳聳肩,幾乎忍不住狂笑失聲。“也就是說……咳咳,幹嘛非得一本正經的,活得累不累啊?好好高興高興,這樣機會又不是天天有……”
“是嗎,不知道明天醒過酒來,會不會有人找你算賬?”
懷特心想這家夥會無地自容才是!嘴上卻說:“唉,好人難做呐!沒辦法,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也不遲。我要回去多喝幾杯。”
等兩人回到屋裏,森特先生又開始喋喋不休。莎樂美陪他廢話幾句,不一會,傑羅姆便窩在她懷裏睡著了。
就在幾個人忙著享受生活時,下城區的守軍已然悄無聲息地撤回衛城兵營。居民們解下慘死親朋,再用現成絞架吊死治安官員。扭動的肢體尚在垂死掙紮,用木棒和石塊武裝起來的貧民便嚴陣以待、直等著將複仇進行到底。
用不了多久,服色各異的武裝人員輕裝上陣、沿狹長甬道紛紛湧現。打頭一批不過敲打著盾牌,擺出驅趕牲畜的架勢,滿以為烏合之眾們立刻就會四散奔逃。不待他們站穩腳跟,仇恨的浪潮便毫無懸念地吞沒了這些人。一時間,到處是奔走呼號和淒厲的叫喊。
下城區的居民們步調一致,任憑殘敵向上逃竄,轉而合力豎起一道布滿尖樁的障礙——城市的頂端部分就這樣被完整地隔離起來。
現在他們要做的,隻剩下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