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傑羅姆再沒興趣裝腔作勢,直望著她說:“如果照實講,是該提前做好最壞打算。我是個挺糟糕的結婚對象,誰也不願過朝不保夕的生活,跟著我原本對你不公平。刀尖上的事總也說不準,要是哪天你等不見我,還得繼續過日子呢。錢的事我考慮過不止一次,你手裏有隨時能變現的票據,我出門時會放心許多。兩天內我會去存一筆款項,然後慢慢增加數額。”講到這裏,他考慮片刻才開口。“事情總不會盡如人意,我盡力而為,剩下的就由他去吧。”
聽完這些話,莎樂美仰躺下,把手臂擱在額頭上想一會。傑羅姆再給壁爐添兩塊木炭,隻聽背後莎樂美問:“‘極光’是什麼意思?”
在她對麵坐下,傑羅姆嗬著氣說:“天上帶子似的古怪光線吧?這個得請教懷特,聽說他整天給保姆講星座故事。”
“那小姑娘不是沒人照看了?”
“有汪汪看著,總比懷特讓人放心呀。他好像又發明一種新玩意,哪天帶你去他的破地方瞧瞧……”
三言兩語間,窗外白晝很快過去,暴風雪卻沒有沉寂的意思。
“峽灣之城”即將迎來一個真正的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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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螺旋階梯向上,入目的景象讓傑羅姆打個冷戰。天文塔未鋪設取暖管道的上麵幾層,天花板和牆壁都蒙上紋路清晰的冰結水汽,燈光映照下閃閃發亮,像一步踏進了掏空的冰窖。
裹在毛料衣物中,懷特和保姆正收拾最後幾件精密光學儀器,整個樓層隻剩空蕩蕩的金屬支架,零碎紙屑打著卷兒落到地板上,一眼望去,場麵竟有些蕭條感覺。
把盛放鏡筒的木箱密封完畢,主人才擠出時間跟傑羅姆說兩句。“一夜之間凍成這樣,差點毀了我重要的器材。這邊沒法呆了,什麼鬼天氣嘛!”
“天文台不是該建在氣候穩定的地點嗎?”傑羅姆四下瞧瞧,通往頂樓的梯子已經撤掉,所有透風撒氣的縫隙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誰說不是?連續七個冬天的氣象資料都在這了。”指指地上的碎紙片,懷特惱火地揮著手,“從沒見過今年這麼反常的!過幾天我還有重要任務呢!真該死……”
“啊?重要任務?什麼意思?”傑羅姆表情古怪地盯著對方,“你不是隨便玩玩嗎?觀測數據還有實際用途?”
連串追問下,懷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拍風帽說:“差點忘了!茶壺裏沒添水,現在一定燒穿了!”
“當我沒問。”傑羅姆拽住剛想走人的懷特,“你們家燒穿壺底是常事,這麼著急幹嘛?我是來看看小姑娘和汪汪,過冬的儲備夠不夠?不行就搬到我家住,三個人還裝的下。”
“怎麼,小姑娘準備待到明年再走?她家裏人不會等傻了吧?”
傑羅姆不禁皺眉。“早找人幫忙送信了,你不是不知道,現在有什麼消息這邊也收不到,港口封凍以後想走都難。不開玩笑地說,今年冬天的倒黴事不過是剛開個頭。究竟要不要搬過來?”
“不了。”懷特想也不想道,“你們家氣氛不好,總覺得那屋裏有古怪。用不著擔心,我們早準備好了,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森特先生無話可講,懷特若非腦子凍壞,就一定早留好後路。看他一副篤定的神情,自己估計是搞錯了關心的對象。“你確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好好,隻要我下次到這來,你沒把汪汪吃掉就行。”
“喝點茶再走吧。你那有足夠的燃料嗎?”
“看來你是巴不得趕我走啊!不過木炭真不多了,我得到下麵去找運煤的談談。”傑羅姆出神片刻,“其實,本想搬到下城區過冬……你那家店麵的空房子就挺合適。”
“不用這麼悲觀吧?以我的經驗雪災持續不了幾天,很快運輸線就會恢複正常。除了無聊點,冬天也沒什麼不好。”
傑羅姆自言自語道:“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臉上掛著憂慮的表情,止不住低頭沉吟一會,“但願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