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下了一刻鍾,附近的櫥窗被各色燈火點亮,不少臉孔趴在窗邊向外張望,對灰蒙蒙的冰雨指指點點。暫時無法回家,傑羅姆被煩悶的思緒糾纏,隻好觀看牆上懸掛的個人收藏消磨時間。
七、八件兵器似乎是批量生產的裝飾品,長劍和馬刀鑲金帶銀俗不可耐,閃亮的血槽和刃鋒顯然沒經過實戰。目光停在一柄通體漆黑、兩端束有鍍銀鐵圈的尖頭手杖上。杖身毫無修飾,按動簧扣,抽出來的細劍尚未開刃。劍身筆直,表麵的金屬紋路像擴散的漣漪,彎折時韌性上佳。家具商聲稱,這柄劍是一位友人寄放在此地的,不在出售之列,經過一串果斷的加碼,最終以十五枚金幣的價格成交。
根據戰士的傳統,優秀的兵刃被認為灌注了匠人的靈性,購買時必須表示尊重,討價還價會損害主人和武器的精神聯係。傑羅姆雖不像杜鬆那樣忌諱眾多,對和性命息息相關的兵刃卻也不敢怠慢,隻要稍加修整,這柄劍相當適合隨身攜帶。
他作出個匹刺的準備動作,眼前浮現出巡官先生的形象,劍刃破空的厲嘯馬上變得冷酷決絕。熟悉一會手感,傑羅姆把劍收回手杖裏。除了艾文提供的情報,他賴以為生的全部、就係在利而脆的金屬薄片上。
冰雹漸趨稀疏,短暫白晝也隻剩兩個小時。傑羅姆離開商店區返回自己家,剛進入二樓小客廳,就給嚇了一跳。
一麵落地鏡子擺在客廳中央,懷特正在邊上敲敲打打,戴著單片眼鏡仔細查看。傑羅姆見到自己蒼白的麵貌,有點不快地說:“哪來的?就算你良心發現,也送點實用的禮物吧!”
懷特撇他一眼。“可惜不是送給你。信在餐桌上,我早上來時東西已經抬到二樓了。‘歡迎攜夫人參加周二晚會’,他們想得挺周到。”
“……又是商盟的混蛋!這麼說當時隻有莎樂美在家?!我得把屋門裝上鐵柵欄,現在這樣跟睡在野地裏有什麼區別!”
“算是一種變相威脅嗎?不過做工相當不錯,能把這麼大塊的玻璃燒製均勻,已經很不容易。畢竟地麵上工藝水平有限,爐溫也有不小差距,精密的光學儀器隻能來自‘下麵’……”
“她上哪去了?”沒見到莎樂美的影子,傑羅姆感到一陣不安。
懷特指指臥室門,聳聳肩說:“就在‘落鎖那扇門’後邊。”
門果然落了鎖,傑羅姆敲了幾聲沒反應,狐疑地加重力度。“搞什麼?她沒受到什麼難為吧?!這些該死的……”
門一下子被拉開,傑羅姆吃驚地後退一步,莎樂美連續旋轉了幾圈,然後衝他行了個屈膝禮。
“可不是我故意不說……嘿嘿!這身衣服和您簡直是絕配!”後麵這句完全是說給一身盛裝的莎樂美,懷特先生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就差單膝跪地表達仰慕之情了。
“我看起來怎麼樣?”
見她穿上絲絨精製的高腰連身裙,傑羅姆隻覺得目眩神迷。柔膩的紫色布料、配合蓮花狀袖口露出來的閃光的小臂,加上令人窒息的美好胸肌,足夠令她成為任何舞會的焦點;一側裙幅被斜著徑直裁開,從腰腹盡頭緊緊收窄的“V”字曲線,到下擺不對稱的三角形末端,整個人被襯托的挺拔窈窕,傲人身段展露無遺。
傑羅姆嗯啊了好一陣,才勉強挑出點毛病。“帶子沒係緊,轉過來……”
莎樂美不樂意地說:“我背後又沒生眼睛,沒人幫我嘛!”
“就是!”懷特隨聲附和,“連個女仆都沒有,這過的什麼日子!”
森特先生心想,整天提心吊膽、吃個早飯都帶著武器,自己過的又是什麼日子?不過眼前佳人活色生香的,抱怨的話怎也說不出口。隻為了讓莎樂美過上安穩的生活,自己也該好好振作,給那些婊子養的一點利害瞧瞧!
“好了。”把帶子係緊,傑羅姆忍不住聞聞她的發香,歎口氣問,“衣服鞋子都合適嗎”
“不喜歡這種舞鞋,”莎樂美看看厚底平口的皮鞋,“最好是那種前麵尖尖的,鞋跟稍高一點的。衣服倒很合身,不會裹得太緊。”
見她哼著不知名的歌,對著鏡子拖曳裙幅,傑羅姆若有所思。“白天到陽台去過嗎?或者窗口附近?”
莎樂美想想說:“實在悶得無聊,光線不強時到陽台去過兩次。”
對方也許是找來幾個熟練的裁縫,通過暗中目測,得到了大致尺寸。連自己都不知道妻子的尺碼,傑羅姆覺得又慚愧、又心寒。短短幾天,到處布滿了監視的眼睛,一旦回絕對方,後果不堪設想。
今晚還得跟石臉談談,怎也要多榨出點消息,才有與敵周旋的資本。打定主意,傑羅姆再和兩人談笑一會。吃完晚飯,等懷特告辭,莎樂美梳洗停當、喝一杯紅酒去睡覺,他才進入通往地窖的暗門。
半小時後,臉上帶著鬆口氣的神情,森特先生總算能安心地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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