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沉吟道:“朱利安,你教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我照做。杜鬆說,好將軍統觀全局、算無遺策,我也時刻謹記……”
朗次不耐煩地打斷他。“臨死自誇的人的確罕見!”
“變形者”說:“不妨聽他講完,我倒想看看這出戲如何收尾。”
傑羅姆麵無表情地說:“當我結果火場中的狼人,並沒有急著找尋‘變形者’,而是先回旅店,在朗次先生的房裏獲得一些‘道具’。”大氅向一側敞開,傑羅姆·森特身穿鍍銀刻花半身甲,閃光的寬刃軍刀斜掛腰間,銀亮甲胄配合他大理石般的蒼白臉孔,竟然顯得高度和諧。“為了‘顧全大局’,我首先和本地駐軍聯絡,他們的回答是,兩天前‘我’就該抵達此地,接替死於隸農暴亂的軍隊指揮。
“協會預先截殺赴任的中隊長,使我不得不重新考慮它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雖然證據並不充分,但我也不是沒腦子的白癡,對協會抱有任何幻想都是幼稚的。為了以防萬一,我‘接管’了本地的軍隊指揮權,而你們,隻要明白三件事:
“一,堡壘吊橋已經放下,大部分鎮民正在轉移到城牆背後,不存在你們想象中的‘大屠殺’。二,‘我的人’剛剛已經把銀化武器裝備完成,苦修士也被集中看管,萬不得已,我會下令射殺所有感染者。三,之所以跟你們廢話這麼久,除了確認對協會的懷疑,主要是等待弓弩手就位。”
廳堂裏半天沒人說話,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傑羅姆·森特。讀心者方寸大亂,大聲叫囂道:“難道就憑你一張嘴,羅森的軍隊就像蠢豬一樣任由擺布嗎?!我說你不過是虛張聲勢!現在就動手,馬上宰掉這個禍害!”
“變形者”說:“我看不像作偽。就他的履曆而言,可是一名老資格的職業軍官。羅森軍人不乏狂熱分子,強勢指揮官被當成戰神來崇拜,興許他真能懾服軍隊也未可知……”
“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朗次氣急敗壞的質問道。
“變形者”聳聳肩,“誰叫我是個‘陌生人’來著!不含偏見的說,森特先生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協會成員。”
“你們都很優秀。”傑羅姆冷冷地說,“所以,停止演戲吧!用言語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是已經用爛的招數。‘讀心者’即便不說話,也能發出協同作戰的暗號……要我說,即使你們偷襲得手,也得為我陪葬。”
兩個人的站姿僵硬起來,“變形者”再次變化體態,等他的形象穩定下來,傑羅姆不由得一聲怒笑——出現在他麵前的,竟然是灰色瞳仁的薇斯帕。
“變形者”嗓音細膩純淨,夢囈般的語調活脫脫就是薇斯帕本人。“‘紛繁世相盡收眼底,孰是孰非無所遁形’……這樣活著不會太寂寞嗎?”
“要知道,”傑羅姆沉聲說,“總有一些人是無法複製的。”他似乎低頭計算下時間,提高聲音發言道,“我已經留下足夠證據,可以證明我的協會會員身份。你們跟我動武、或者試圖在軍隊麵前揭穿我,證據最終會落到感興趣的人手上。到時候,‘執行委員會’將不得不吊死你們。別費勁分辨真偽了,除了夾著尾巴滾蛋,你們沒有其他選擇!如果硬要分出勝負,死亡會帶走的絕不止一個!惹惱了我,幹脆把事情捅破,大家同歸於盡好了!”
大氅血紅,眼神冷酷,麵頰慘白。該說的都已說完,青銅號角聲響起,傑羅姆背後出現三名羅森軍人。
身著暗灰輕質鋼甲,肩披三角掛穗搭肩,兩個手持長戟的榮譽護衛分立左右。掌旗官懷抱鋼鑄的《三十鐵律》,大步上前高聲道:“長官!弓弩手就位,等待命令!”
左手五指迅速聚攏,然後指向法陣正中方向。看到這個代表“摧毀”的手勢,長戟沿兩道相反的弧線螺旋加速,法陣中的六角音叉陣列應聲化為碎片。再一個手勢,侍衛和掌旗官無聲退出大廳,令行禁止,羅森精兵的鋼鐵紀律給在場諸人留下深刻印象。
“漂亮的逆轉!”沉默片刻,“薇斯帕”孤零零地鼓起掌來,“現在我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選你!如果你能多活幾個月,說不定哪天、人家會想跟你‘深入’了解一下……期待吧!”
讀心者本想多說幾句,話到嘴邊,卻變成極度憎惡的眼神。沒有空洞的叫囂,他隻是轉身走向正門。朱利安經過傑羅姆身邊時,快速輕聲說:“你隻剩兩分鍾!”然後毫不停留地離開了大廳。
傑羅姆恍然大悟,內心卻一片冰涼:音叉陣列不過是另一件“道具”,協會將通過“遠程定向施法”最終引發變狼狂,“執行委員會”不可能把真正的要害部位交給他人宰製。
流血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