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求者”觀看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毫不掩飾話音裏的惡毒。“公平起見,有人願意代他前往的話,”眼光瞥向傑羅姆,抽吸著說,“我樂於招待其他客人。……怎麼都不說話?”
貓捉老鼠的把戲總有施展的機會,傑羅姆對此毫不意外。
他估計自己和澤德至少有一個要做替死鬼,莎樂美最終也會落入曼森的掌握。既然沒留餘地,他心中冷笑,眼前這混蛋也該準備向觀眾謝幕了。打定主意,臉上現出恐慌的表情,傑羅姆看似冷汗直流,表演得恰到好處。
一見到這種神情,對方滿意得直點頭。“怎麼會?竟沒有一個誌願者?”他再次轉向半惡魔,遺憾地說,“猶豫,可以理解。誰不為自己考慮呢?您說是不是?”
澤德表情複雜,掃視一下莎樂美和傑羅姆,低下頭一言不發。
“尋求者”對半惡魔的沉默感到惱火,怪聲怪氣地說:“不說話可是奇怪的態度!這樣吧,隻要指出一個更合適的人選,哼哼,您就不必親自跑一趟了。”他臉色一沉,“機會不待人,如果再不表態,等開始後悔可就太遲了……據我所知,人人都會後悔的。”
澤德渾身一顫,不由得緊盯住傑羅姆,目光充滿矛盾,似乎就要開口說話。傑羅姆眼光閃閃,像帶著麵具,毫無表情地和他對視。“尋求者”眼看兩人陷入膠著,興奮地兩眼充血。背叛和反目,仇恨與愧疚……負麵感情引發畸形的快感,令他亢奮難耐,詭異地喘息著。
傑羅姆慢慢垂下目光,為澤德出賣他創造條件。真正麵臨生死抉擇時,他還沒見過不自私的例子,換成自己也好不到哪去。隻要離開普爾呼林,雖然正麵較量難以取勝,逃走的把握他還是有的。心裏盤算著怎麼除掉拷問者——他確信,這家夥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我……跟你走。”半惡魔用盡氣力,好不容易把話說完,看不出是絕望還是解脫。
“尋求者”失望地尖叫起來。傑羅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很難理解澤德的動機,如果把莎樂美拱手讓人是出於曼森的壓力,現在他的行為簡直匪夷所思!傑羅姆見慣了無恥之徒,令人發指的罪行他也目睹過不少,難道澤德能通過這種行為從中漁利?還是說,扮演悲情角色能讓他獲得某種滿足感?
正當森特先生對他人的高尚情操百思不解時,“尋求者”已經咬著指甲,狠狠地說:“好,太好了!我倒要看看,有沒有嘴硬到底的!帶他走!還有這個女人!帶走!”
一個純種惡魔抓住莎樂美的手臂,半惡魔大喊道:“她已經不是奴隸!你有什麼理由帶走她?!你的行為嚴重違反法律!”
“尋求者”陰笑著說:“哎呀!她丈夫還沒反對,你急什麼?”
莎樂美毫不掙紮,沉默地盯著傑羅姆。森特先生看看她,沉吟著說:“我早就表明了態度,澤德先生,我妻子是個自由人,有權決定自己的去留,你和我都應當保持克製。隻要她自願,我可以犧牲丈夫的權利,滿足她的願望。”
澤德一時不敢相信話裏的含義,“尋求者”卻仔細打量起他來。莎樂美露出個好像是笑的表情,把目光移到牆壁的空白處。
“多麼通情達理。”“尋求者”遲疑地放慢語速,眼睛左右亂看,“對妻子的尊重令人敬佩,這樣一來,讓我們聽聽妻子的意見。”
莎樂美頭也不回。“去問我丈夫,我全聽他的。”
所有目光都投向森特先生,“尋求者”緊盯住他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安靜地說:“雖然地方有限,不過招待三個人也還勉強夠用。想清楚再回答,總比答錯要強。”
傑羅姆歎口氣說:“雖然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不過我們相處時間很短。比較而言,澤德先生更了解我妻子。如果他們兩人應邀前往作客,我跟著可能會造成尷尬的局麵。所以,請別為我擔心吧……”
兩個純種惡魔麵麵相覷,不敢相信竟有這麼無恥的人。澤德表情十分古怪,半天說不出話來。
“尋求者”愣了一會兒,沒有內疚感,沒有羞恥心,他一點也興奮不起來。現在所有人都保持沉默,莎樂美背向這邊,看不出什麼態度。
“尋求者”突然冷冷地說:“既然這樣,兩個人也夠了。把嘴硬的先生放了,讓夫妻兩個好好認識一下。要不然,結婚還有什麼用?”
兩個純種惡魔差點猜拳決定誰來看管森特先生,等其中一個不情願地走過來,伸出右手指指門口——好像傑羅姆得了瘟疫,連接觸都會傳染一樣。
傑羅姆慢吞吞地往一邊看。莎樂美徑直走過,淚水從木然的臉上滾下來。
他隻好繼續前進。
不多久,屋裏隻剩下暈倒的公證人,和表情呆滯的澤德先生。
事情竟會如此收場,半惡魔盯著洞開的房門,直到號角聲傳來。
現在是午夜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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