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澤德先生的介紹下,傑羅姆掃一眼三組主要建築群。緊湊、簡潔,房屋和岩洞本身色調和諧,少有超過三層的建築。住房最大的特點就是實用,見不到華而不實的飾物。再提高視線,借著空中的光亮,可以看見圍繞洞壁螺旋上升的窄路,開鑿於岩壁當中,直至觸及洞頂。人影憧憧,很多活物在數百尺高度敲敲打打,冷寂的地下竟顯得生機勃勃,超出傑羅姆的預計。
兩人順著主要街道邊看邊走,目中所見盡是“深溪人”和半惡魔,一律是沒有武裝的平民,正忙於各自的工作。看到澤德先生,人們大都停下致敬,豎起衣領,傑羅姆毫不起眼地緊跟著他。
澤德先生在洞內最高的建築前停下腳步——一座鑿空石筍建成的三層小樓。“就是這,樓上請。”
不一會,傑羅姆就盤膝坐在軟墊上,望著麵前的飲料發呆。杯裏的塊莖散發淡淡藥香,氣味樸實清新;照明的光源是一隻碗口大的深色蘑菇,放射淡綠光芒,模糊了飲品的色澤。
澤德先生解釋道:“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用貴金屬交換爛木頭:培育大密環菌和它的伴生物,天麻。大密環菌足夠照明,天麻塊莖有鎮定作用,還能製成極佳的安眠藥物。”
“原來如此。”傑羅姆握著黏土燒製的茶杯,呷一口飲品,清涼的熱氣使他精神一振。
澤德見他喝了一口,現出微笑說:“盡管放心,我們沒有慢待客人的傳統——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並非不通情理,對地下的風俗也略知一二。”傑羅姆淡淡地說,“因為個人經曆,我對種族差異引發的仇恨不感興趣。”
澤德認真考慮一會,這才注意到對方操一口極流利的現代摩曼語,口音很是熟悉。
“說實話,一開始,跟您碰麵可能產生的後果也讓我猶豫好一陣。雖然現在到處不太平,可我們這群人希望保持中立,向有需要的客戶提供服務。我個人喜歡與人交涉,不過麵對武裝的軍人,言語效力有限。就像這一次……”他現出沉重的表情,“一條重要的往來渠道受到損害,本來和地麵溝通就很不容易,可理智說服不了刀劍……實在令人惋惜!”
“也就是說,您的人跟這次不幸無關?”傑羅姆想到不久前和自己廝殺的純種惡魔,不無諷刺地問。
“不知道您對我們的政治體製了解多少?”澤德以問代答,態度卻很認真。
傑羅姆小心斟酌詞句。“一位對我產生重大影響的人物,許多年前被‘惡魔議會’放逐到地麵。我從他那學會摩曼語,以及不少關於地下的舊聞。如果您是說‘等級會議’機製,我隻聽過一些往事。”
澤德態度大變,鬆口氣說:“您不覺得我們注定要在今天見麵嗎?如果換成隨便某個人,就算講上十小時,也未必能說清!”他沉吟一會,慢慢抬起頭來。“一開始您遭遇的是議會派來的代表,屬於支持赫斯伯爵的勢力。現在看起來,經過一番‘角逐’,您最終獲得對樹種的控製權,也讓我們看到了轉機。”
“轉機?”
澤德深邃的雙目閃閃發光。“轉機!原本樹種的歸屬取決於曼森伯爵和赫斯伯爵兩股力量的較量。無論如何,我們隻有承擔損失,幾乎不可能提出要求。現在不同了……曼森伯爵的代表三十小時後才能到達,依照慣例法,您現在是樹種的所有人……隻要把所有權合法移交給我們,樹種一種下,曼森伯爵也隻好接受既成事實。這種機會絕無僅有,所以我才冒險跟您會麵,一旦事情辦成,任何犧牲都可以接受——包括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