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揭開蓋盅,看著那隻價值過萬的白色鮑魚,輕輕歎了口氣。
人在江湖,隻要一天沒有蓋棺論定,就會莫名其妙地受很多浮名所累。在這個封閉的世界裏甚至在整個港島、澳門、東南亞,老龍都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但若是把眼光放長,把一個人拿到全世界範圍內衡量,他肯定又是極其渺小的。
大人物、小人物,隻是一個相對比較的虛詞,沒有任何意義。
我走出水亭,這麼好的天氣,本來應該是心情愉快才對,但整座靜謐的莊園,給我一種古墓舊墳一般的壓迫感。
“沈先生,請跟我來。”任一師的笑完全是職業性的,看不出一點真誠的成分。
我真的懷疑,一個生活在這種壓抑環境裏的孕婦,即使給予她再豪華的錦衣玉食,也會憋悶出病來。
穿過兩條幽靜的青石長廊之後,我們轉入主樓的背後,視線漸漸黯淡。
我有些迷惑:“孕婦屬於極其特殊的人群,本來應該是住在完全朝陽、光線充足的房間裏,怎麼會安排在這種地方?”
再向前走,是一排低矮的平房,牆壁是用大塊的花崗岩砌成,房頂則是厚達半米的水泥混凝土整體澆鑄,看上去堅固敦實,有點像古代關押重罪犯人的囚室。
任一師取出一串黃銅鑰匙,揀了其中一把,插入鐵門上的暗鎖裏,小心翼翼地轉動了四圈,伸手一推,那扇笨重的鐵門無聲地打開。
這一點非常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頻繁開啟並且細心保養,門樞肯定會發出怪聲。
門裏,是個六米見方的空間,除了四麵的石牆、花崗岩地麵、水泥屋頂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邁進去,因為這樣的房間,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孕婦居住的地方。
“沈先生,夫人就在裏麵——”任一師指向對麵的另一扇鐵門。
一股陰森森的寒風,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盤旋一周後,呼的一聲吹過來,把他的衣角高高揚起。對麵的那扇門黑沉沉的,尺寸隻比我們打開的這扇稍小一點。
“夫人住在裏麵?任先生,請你跟我說得詳細一點,不要總是打啞謎好不好?”
司徒開第一次向我提起出診這件事的時候,我隻以為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有錢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和未來的後代,總是特別重視,總希望能給她們無微不至的照顧,聘請最好的醫生和仆人,務求母子平安,興旺添丁。不過,現在任一師帶著我要去的地方,卻是陰氣極重之地,不僅不適於孕婦居住,就算是身體健康的正常人,住在這種房子裏,也必定會折損陽壽。
任一師晃了晃手裏的鑰匙,發出“嘩啦嘩啦”兩聲,竟然在空房子裏泛起了回聲。
“沈先生,世界上存在著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真正的江湖高手,必定能見怪不怪、處變不驚。司徒開說過,你很不尋常,勝過那些膽小如鼠、愛財如命的庸醫們千倍,所以龍爺才破例下了報恩令請你過來。怎麼,現在怕了?”
他的目光中,閃動著淡淡的譏笑。
這種簡單的激將法不會對我產生任何作用,我隻是懷疑這些怪異的石頭房子裏到底藏著什麼?
“同樣的門,一共四扇,如果連第一個房間都不敢進,那就算了。”任一師又在晃動鑰匙。
我隱約看到,鑰匙的尾部鏨刻著小字,其中一個,似乎是個“龜”字,刹那間靈光一閃:“房子如此怪異,當初建造時,一定別有用心,難道是個奇門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