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請吧。”他笑了,黑眉如刀,繃緊的身子如同一張引而不發的長弓。
“謝謝。”我禮貌地點了點頭,緩步踏上玻璃通道。
走完八米長的通道,隻需耗費五秒鍾,就在這麼短促的時間裏,我已經把關於老龍的某些經典資料全部回顧了一遍。
他曾是港島回歸之前兩任港督的高級幕僚、港澳四大賭場家族的監督人、英國政府亞洲事務的特派員,以上三個金碧輝煌的頭銜,任何一個拿出來都會讓港島政客們汗顏。在老龍麵前,他們都是乖乖聽話的後輩,隻有俯首帖耳、聽從教誨的份兒。
進入二十一世紀後,老龍隱入幕後,而他麾下數以千計的徒弟、徒孫、徒重孫,大多已經成為了港島各條經濟命脈上的主力,並且所有的人都很團結,隻要老龍一聲令下,隨時都能掀起一次驚濤駭浪。
當亞洲經濟越來越凸現為世界財富市場的風向標時,據說美國的幾大豪商財團,都有意邀請老龍加盟,借他的麵子爬上亞洲這塊嶄新的蛋糕,然後再狠狠地切走一塊。
“一代梟雄,一個不好惹的人物。”這是大多數港島精英們給老龍下的定語,如果連如日中天的港島黑幫都不敢對老龍有所冒犯,那麼,誰還能威脅到他現在的地位呢?
“來了。”老龍的嗓子有些暗啞。
我點點頭,保持冷靜。
“坐。”他沒回頭,盯著池子裏的那條個頭最大的龍魚。
龍魚雜食,葷素不忌,現在它正咬著半截白蝦,努力地向肚子裏咽,攪得池水一陣陣翻起波浪。
石桌上,擺著兩隻白底金花蓋盅,左右各有一隻石凳。
望著這個名動江湖的老人,我並沒有感到緊張,更多的是好奇。
港島紙媒的狗仔隊記者,對於上層人物的花邊新聞非常感興趣,但唯獨不敢編排老龍的緋聞軼事,至多不過在酒桌上偶爾傳傳而已。司徒開說的話,可信度到底有多少,等一會兒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沈先生,江湖上傳說,中醫的最高境界,可以十步外‘懸絲診脈’,你能做到嗎?”他的話問得非常奇怪,因為“懸絲診脈”隻發生在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而且是宮廷禦醫們專門針對皇帝的女人搞出來的一套程式。
皇帝的女人地位尊貴崇高,不方便被別的男人看到自己的臉,於是躲在帷幕後麵,用絲線係在腕脈上,另一頭交給禦醫。醫道通神的禦醫,能通過度量絲線的振動來判斷患者的病情,不過這種手法,在大清王朝倒台之後,便已經被中醫界高手聯合廢止了。
畢竟隔著那麼長的絲線,判斷病情的準確性至少會降低一半。
“不能。”我的回答非常簡短。
老龍仰起臉,望著萬裏無雲的碧空,無聲地一笑:“司徒開說過,一年前,你在澳門替一位臉部重度燒傷的影視圈女明星診脈,怕她過度自卑,便安排了一間沒有絲毫光線的黑屋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完成了診斷過程。”
我點點頭:“對。”那位女星後來去韓國整容,重出江湖,憑借出色的歌喉舞姿,一舉拿下了去年的港姐桂冠。
“這一次,我想請你在同樣的情況下,替一個女人把脈。她已經懷孕三個月,怕自己發福變醜,被外人看見。事成之後,小任那裏,會準備一張空白支票給你,數目由你自己填寫,怎麼樣?”
老龍始終沒有回頭,我也無法看清他的臉。
“喝了那盅‘相思鮑’,就可以開始了。”他揮揮手,向右轉身,從另外一條玻璃通道上走了出去,步伐穩定矯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