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涼風習習,吹得人神清氣爽。如果沒有遠處的刀光劍影,此地的確可以用畫境來形容。畫中人沉思,落子。聽著鬆濤,想著心事,自得其樂。
督尉周大牛興衝衝地跑上山坡,看到主將和長史正在手談,猶豫了一下,輕輕放緩了腳步。
“大牛,有事情麼?”李旭又在上次落子處補了一手,然後抬起頭,和氣地問道。
“上穀郡守王仁敬和博陵太守張君明主動給朝廷上了折子,請求歸鄉養老。他們兩個已經閉門謝客,並送把一大筆孝敬送到了你的府邸!這是呂督尉給你的信,他問將軍下一步如何打算!”周大牛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漆封了的信封,雙手舉到了李旭麵前。
“啊!”趙子銘吃了一驚,本已經計劃好的一粒子無處可落。勉強穩住心神,在中腹地走了一步後手。
李旭站起身,接過大牛手中的信。事情發展出乎了他的預料,但局麵瞬間變得明朗無比。“你去把崔將軍請來,就說我有事情找他商量!”他笑著命令,猛然間,整個人的身體被一股豪氣所充滿。
“將軍不需要做些準備麼?”周大牛心頭一喜,然後低聲建議。
“崔將軍一直是個聰明人!”李旭搖搖頭,信手撕開信的封口。
上穀郡守王仁敬和博陵太守張君明二人是反對者中的領軍人物。他們兩個突然半途退出,等於六郡的豪強們已經不戰而降!崔潛一直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他在這些日子本來也沒做任何對汾陽軍不利的事情,今後,旭子有把握對方更不會去做。
趙子銘再也坐不住了,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突然發展到這種地步。眼下汾陽軍雖然控製了大局,卻遠沒把對手逼到死角中。在他的謀劃裏,應該還有一場在可以控製範圍內的叛亂,一場可以為六郡帶來數年寧靜的清洗。但眼下好像都用不到了,敵人突然輸誠,他布下的所有殺招都成了廢棋。
他湊上前,與李旭一道閱讀呂欽送來的密報。督尉呂欽是此番出征前,旭子刻意留在博陵的暗子。他帶領著五千精兵隱藏在恒山和博陵兩郡之間一個早已廢棄的堡寨中,僅須半日功夫便可以殺回博陵。
“唐公李淵、平城郡公丘和、钜鹿郡公柴紹、黃門侍郎裴矩,聯名表將軍剿賊保境之功……”隻看了第一句,趙子銘心中疑惑便解去了大半。唐公李淵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幫忙,打亂了他和旭子等人原有的計劃,同時也令很多困難迎刃而解。
大半個河東道,小半個河北道,無數與李家利益相關的文臣武將。這些人加在一起所展示出來的力量,遠遠超過了對手的承受能力。如果站在李旭的對手角度,恐怕還要再加上薛世雄、張須陀和虎賁大將軍羅藝。
那些圖謀不軌者的家族已經延續了上百年,憑借幾代人留下來的生存經驗,他們知道自己麵對如此強大對手時,該做什麼選擇。
“隻是這樣,唉!”趙子銘歎息了一聲,非常遺憾地低下了頭。匆匆一瞥間,他霍然發現棋盤上自己的後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兩粒黑子來,將整個局麵徹底扭轉。
“李將軍居然使詐!”趙子銘大聲抗議道。
“有誰規定我不能使詐來?”旭子輕輕揚了揚手中的信,看上去依舊毫無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