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問題就出在這位崔大人身上了,不知道此人出身於河間崔氏還是清河崔氏,靠著誰家的門蔭混入了兵部?李旭仔細一觀察對麵眾人的臉色,便知道來護兒等武將與文官出身的崔君肅起了嫌隙。憑著自身地位和第一次遼東之戰留下的強烈印象,本能地他選擇了維護武將們的利益。因此舉起麵前的酒盞,笑著打斷了崔君肅的羅嗦。
“可惜末將無福,未能親睹諸位將軍風采。謹以此酒,為諸為將軍一洗胄上征塵!”
“不敢,不敢。比起李郎將當年虎牢關前英姿,我等此番皆是徒勞無功!”來護兒見李旭起身給自己敬酒,勉強恢複了一點興致,笑著回答。
“可惜李將軍沒趕上這次東征。陛下以仁德服人,推聖恩於化外…….”借著眾人的話頭,崔君肅再次插言。
“是啊,家父生前,亦常常向我輩說起李將軍力挽狂瀾之勇。說你三破敵陣,於數萬敵軍之前高呼展旗,當場敵我將士近四十萬,無人不為之神奪!”坐在客人末首的一名年青周姓武將亦舉起酒盞來,遙向李旭回敬。
照常理,在來護兒、崔君肅等上司沒回應前,坐在他那個位置上的人是沒有資格向主人答謝的。但偏偏今天的事情怪,水師大總管沒說話前,長史先露了臉。所以後生晚輩不講究次序,也不能完全算做失禮了。
齊郡眾文武暗自心道不妙,大夥熱情宴客,卻沒想到站到了一個大漩渦邊。眼看著水師中文職武將鉤心鬥角,做主人的搭腔也不是,不打腔更麻煩。仿佛走進了一個忘記留門的空房子,怎麼走都行不通。
裴操之暗暗向李旭使眼色,示意他盡量維護好漩渦中的雙方。旭子輕輕向老太守點點頭,然後舉起麵前的酒盞來,向周姓武將回應道:“令尊可是周法尚周老將軍,當年李某有幸曾和老將軍並肩作戰,沒想到不過一載”他頓了頓,故意用低沉的語調發出一聲長歎,“唉,願他得知我大隋最終讓高句麗臣服的消息,心懷大慰。這盞酒,敬周老將軍和諸位在天上關注著我大隋的先輩!”
“敬周老將軍和在天上關注著我大隋的先輩。”眾人皆正色,回應。
酒宴前賓主寒暄時,來護兒曾經向大夥介紹過周姓武將的家世。此人名叫周紹範,是水師副都督周法尚將軍的幼子。大夥聽了,也隻把姓周的當成了一個借父輩餘蔭去軍中混資曆的世家子弟而已,根本沒多加以關注。此時聽聞周法尚將軍已經亡故,不覺對少年人多看了幾眼。話題也自然而然地從征服高麗之功,轉到了對周老將軍的追思中來。把個崔君肅急得心中如有數千隻螞蟻在爬,偏偏卻插不上話,表不得自家功勞。想找個機會發做,此間主人的行事又附和人之常情,他一個大活人跟死人爭風吃醋,齷齪心思的確有些上不得台麵。
“此番出師之前,周賢弟已經染恙,卻堅持送我到海邊。來某至今仍記得他的遺言,句句如刀!崔大人,你當日也在,可否將周將軍的話轉述一次?”跟大夥聊了一會有關周法尚將軍的往事,來護兒搖頭,歎息。
崔君肅正急得心癢難搔,終於等來了表現的機會,怎肯輕易放過。當即站直了身軀,正色說道:“崔某怎會忘記。周老將軍有雲:‘吾再臨滄海,未能利涉,時不我與,將辭人世。立誌不果,命也如何’”
說罷,四下拱手,以期眾人能稱讚自己超強的記憶力。卻發現整個大廳鴉雀無聲,主人和客人都舉起了酒盞,對著天空中的英魂,遙遙相敬。
壯誌未酬,遠在天外的那些英魂,他們對著今天的尷尬結果,能瞑目麼?
注1:白錢,楊廣即位後所鑄之錢,因為含銅比例大幅度降低,所以在民間信譽遠不如其父所鑄肉好錢。
注2:中國式稱,稱杆最前方有三顆星,依次代表福、壽、祿,提醒商人不得短斤少兩。
注3:票,票,貴賓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