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賊 (七 下)(2 / 3)

“張大哥,你容我再想想!”李旭放下一個紮好的草人,順手又抓起另一把青草。如果不是劉弘基相邀在先,他可能真就答應了張亮。但如今兩個人同時表露出招攬之意,讓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不著急,進了長城再說!”張亮弓著腰,慢慢向前方挪去。河對岸的突厥狼騎已經開始向水中放羊皮筏子,大戰在即,他不能花過多的心思在李旭身上。

“進了長城再說!”李旭低聲回應。他的身體又開始緊繃起來,鼻孔一張一闔,呼吸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他知道,突厥人又來了,可這次,他自己不想再被嚇失了神智。不是自己死就是他們死,這種情況下,選擇隻有一個。

正在過河的突厥狼騎有三百多人,看樣子是同一個將領的屬下。那個將領氣急敗壞,沒等大多數人吹好羊皮筏,就命人將戰馬先趕下了水。馬是天生會遊泳的動物,隻是膽子小,沒人拉著不願下水。幾個身穿黑皮甲的突厥人用鞭子猛抽了幾下,戰馬們陸續被逼下了河道。

“沒良心,惡待牲口的人牲口也會惡待他!”牛進達握著角弓在李旭正前方嘀咕。以獸醫為輔業的他對馬的感情比對人深得多,最看不得人虐待牲畜。

“他們趕過河的馬越多,咱們賺頭越大!”劉季真冷笑著搖頭。從對手的服色上,他看出了這些人和上午攔截自己的是同一夥騎兵。二十多個弟兄的仇他不得不報,對李旭提出的連環計,他非常有信心。

李旭放下草人,從身邊撿起自己的弓箭。能不能把敵人打懵,全靠著前三輪齊射。所有馬賊,無論是負責攻擊的還是負責迷惑敵人的,都被要求參加前三輪射擊。

陸續有戰馬爬上了岸,東一群西一隊地走到緊鄰河灘的地方吃草。有些畜生擋住了馬賊們的視線,大夥卻不能出手驅趕。這一戰的目的是要盡最大可能殺傷敵人,沒有劉季真的命令,誰都不能有所動作。

越來越多的突厥士兵走上了河灘,罵罵咧咧地脫下濕漉漉的衣服。秋天的河水已經很涼,被水濺濕了的皮衣貼在身上又冷又硬。大夥本來沒必要受這個罪,都怪一群該死的漢人。他們居然敢裏應外合到卻禺大人的新營地偷馬,末了還放火燒了卻禺大人的營寨。這是羞辱所有突厥人,大夥豈能容忍。特別是在他們隻有不足一百人的情況下,狼騎們更要捍衛卻禺大人的尊嚴。

李旭將羽箭輕輕地搭上了弓弦,慢慢拉開的弓臂。他心中還是有些緊張,但盡量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突厥狼騎的將領在眾人的攙扶下已經踏上了河岸,躲在人群最後,距離自己大概一百五十步,有點遠。但是,如果射殺了他,接下來的戰鬥中同伴們的損失會小得多。

大意的突厥人開始理衣甲,亂哄哄分成數團。有人走下河灘去牽戰馬,有人的身影已經距離馬賊們的隱身地點不足六十步。李旭聽見自己的心髒在怦怦狂跳,鼻孔中呼出的空氣燙得難受。他的全身幾乎都在哆嗦,握弓的手卻越來越穩。

“射!”劉季真猛然跳了起來,抬手放出一支響箭。

羽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鳴,畫了道弧線,徑直砸進最外側的狼騎中。正在脫衣服的狼騎們被打楞了,提著褲子亂做一團。

“嗖,嗖,嗖…….”六十多支羽箭同時飛進人群,登時有二十多名狼騎被直接放翻在河灘上。沒等對方做出反應,馬賊們又放出了第二波羽箭,鋒利的三棱錐刺破胸甲,奪去更多的生命。

“不要慌,列――-”突厥將領在隊伍最內層揮刀大喊,對方不會有很多人,隻要大夥列隊舉盾,完全可以衝過這段距離。

他的命令永遠卻被憋在了喉嚨內,一根遠處飛來的羽箭超越常規射程,直接射進了他的梗嗓。突厥將領掙紮著,抽搐著,身子一軟,仰麵朝天倒了下去。

李旭放下弓,豎起了身邊的第一個草人。第三排羽箭已經射完,傷號們一個個從隱身處跳起來,把更多的草人擺成長隊。幾個無法起身和夥伴共同作戰的重傷號躺在地上,雙臂將用衣服做的大旗搖得呼呼做響。

更遠處,馬賊王雙一個趕著二十多匹駿馬,每匹駿馬身體上都扯著一麵破衣服做成的戰旗。遠遠看去,仿佛有幾十支隊伍趕過來增援。

突厥狼騎楞住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馬賊在河對岸還有數千同夥。沒來得及上岸的騎兵趕緊調轉羊皮筏子,拚命向來路上劃去。已經上岸的騎兵則盡可能地抱起羊皮,“撲通通”蜂擁著向河裏跳。而那些羊皮筏子已經放了氣,無路可退的人,隻好慌亂地揮舞著彎刀,就像一群待宰公羊正在晃動著短角。

“殺,不留活口!”劉季真大喊一聲,從身邊嘍囉手中搶過號角,“嗚――嗚――嗚”地吹將起來。這一仗便宜賺大了,自己這邊居然有個走狗屎運的楞頭青在那麼遠的距離射中了對方主將。將是兵之膽,沒將的士兵還打個屁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