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舉杯道:“小王設下家宴為宣武公以及魏海兩位將軍洗塵,三十叔要多用一點,你們幾位也不要拘束,來我們同飲一杯!”
酒是遼國最好的葡萄酒,酒杯是極品夜光杯,在西域混了兩年,也沒有機會喝到如此醇美的酒,魏楚蘭回味良久,讚一句“好酒”,韓彥古笑道:“轄戛斯之地就沒有美酒嗎?”
魏楚蘭道:“如果轄戛斯的酒更好,今天我們喝的就不是這種酒了,韓兄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海起雲則感慨地說:“唉,太子節儉得太甚,我們在外麵吃的也不比現在差多少。節儉本是沒有錯的,不過還是要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著想,多注意身體才是啊!”
海瘦的馬屁拍著呱呱叫,主人頗以為是,客人們頻頻點頭。
趙詵道:“就是如此,還有小人說三道四,我恨不得……”
“三弟不得胡言亂語!”趙諶打斷了趙詵的話,“你們為國流血,守衛邊塞,遠離家鄉親人,理當吃的好一些。”
魏楚蘭放下筷子,道:“殿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所有人都停下來,韓彥古觀察著趙諶的反應,道:“說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人躥騰著上書,請陛下立皇後!”
魏楚蘭道:“這個我不懂,孝賢明懿皇後薨逝,不是早晚都要立新皇後?就像我們普通人家,也都要續弦娶妻,莫非……”
“這個還是有區別的,首先要區分陛下是否有意立皇後,如果陛下本來沒有這個意思,其他人在一邊鼓動,那麼到底是何居心?那些人不是張邦昌的心腹就是秦檜的爪牙,事情明擺著,就是想讓貴妃、宸妃成為六宮之主。如果我的猜測不錯,他們的用心恐怕不止於此啊!”韓彥古道。
“他們還要怎樣?”
鎮王趙詵道:“做皇後不過是第一步,張貴妃、東方宸妃身前都有皇子,父皇最喜歡的就是貴妃娘子親生的八弟趙詡。大哥雖然現在是太子,父皇的心意若是一變,立新皇後之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海起雲急道:“那還等什麼,咱們也上書,跟他們幹啊!”
趙柄道:“上書說什麼,請陛下不要立皇後?這個話怎麼說得出口!事情很微妙,他們大張旗鼓地勸進,我們偏偏不能出麵說不行,要說也隻能由陛下自己來說。”
“陛下是個什麼態度?”
“陛下沒說行也沒說不行,相關的折子都扣在內廷,留中不發了!”
扣下折子,留中不發有兩層意思,一是不同意折子中的意見,又不好下旨申斥,隻好把這個折子淹掉,希望讓人們漸漸淡忘;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等一等看一看,需要拿出來的時候再拿出來。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我們該怎麼辦?”
韓彥古道:“兩位稍安勿躁,瞧瞧你們師父,那才是大將軍的氣度呢!”
嶽雲麵無表情,不動如山,內心卻是非常焦急,想到陛下送給他的那四個字——戒急用忍,不得不壓下怒火,思考起對策來。嶽雲和鄭七郎與太子趙諶關係密切,京城裏沒有人不清楚的,他們也自然被歸為太子黨一係,不過,要讓他反對陛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說實話,他們首先是陛下的人然後才能談到其它的問題。有人要對太子不利,他們當然不會坐視不理,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態度?陛下如果真要廢太子,他們隻能以死相爭。
“……嶽雲在朕的身邊時間更長,和你們的情分,不比旁人。好生帶兵,不要去摻和亂七八糟的事情……”當年出任廂指之前,陛下交代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亂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麼?唉,七郎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的。不會就是現在這樣的事情吧?父親大人一直教誨他要做一個純粹的軍人,純粹兩個字倒是好理解,那就是忠於陛下忠於國家,除此之外,不問其它。
想到這裏,嶽雲隻能報以苦笑,不好說什麼的。
韓彥古接著說道:“貴妃宸妃榮寵相當,地位也差不多,陛下要在她們中間選擇一位放棄一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大家可能還記得,靖康二十一年,京東路經略安撫使鄭億年上書,請陛下立後,陛下批複:此乃朕之家事,外臣不得妄議!當時陛下的態度非常堅決。就是現在,陛下每個月都要到孝賢明懿宮去祭奠先聖,可見陛下心意不改,太子也可安枕無憂!”
魏胖、海瘦聽得雲山霧罩,稀裏糊塗:到底是該擔心還是安心啊?
趙諶淡淡一笑:“不說這些惱人的事情,宣武公回京難道是為了鐵甲戰車?”
嶽雲道:“臣當不得一個公字,臣和鄭七郎一直把殿下當作兄長來敬重,殿下叫臣嶽雲就是。陛下禦筆手劄中並沒有提到什麼事情,隻是調我回京。韓兄可曾在樞密使那邊聽到什麼風聲?”
韓彥古道:“父親大人從來不和我們談公事,不過我聽說鄭七郎也回來了,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吧!”
趙諶戲道:“你嶽雲不比旁人,就連你的字都是陛下所賜,稱一聲宣武公原也應該,既然你不自在,自今之後就叫你賢弟如何?”
嶽雲擺手一笑:“這就舒服多了。”
酒宴氣氛熱絡起來,大家接著吃酒。酒宴直到酉時三刻才散去,魏楚蘭與海起雲分手,帶著六名小校回歸家中。家中一切都好,大兒子已經八歲,和他長的一個熊樣,妻子前年去世了,孩子沒有親娘管著,很是調皮,後娘有時說兩句,阿翁阿婆就怕孩子吃虧,總在旁邊護著,後娘再也不去自討沒趣,這下小魏子更是無法無天了。將禮物拿出來,一家老小一個不落,當然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了。
他還給文靈惜準備了禮物,應該親自過去一趟,今天太晚了,又怕失了禮數,命令管家親自送過去,就說他和海起雲明日再來拜見。靈惜沒有再嫁,在天驕女子大學教書,是東京城著名的美女先生。她和太子趙諶保持著一種奇怪的關係:趙諶悶了,就會過去坐一坐,兩人品茶賞花圍棋觀雪,融洽得就像至交好友,卻決不涉及感情。也不知是兩人都大徹大悟了,還是在不約而同地躲避。眼瞅著瑤華已逝,青春不再,兩人這段感情糾葛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魏楚蘭歸根結底還是一個粗人,不明白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瞧著續弦的愛妻眼角含春,幾個侍妾風騷多情,好說歹說將兒子轟出去,回身壞笑道:“哎呦,活活想死人咧!來,讓哥哥抱抱!”
丫頭們捂嘴偷笑,嫩臉燒霞,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夫君,送出一句心不由衷的話:“要死了,老沒正經!”
魏楚蘭一本正經地說:“有請夫人速上前來,行那周公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