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二十年仗,何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
嶽飛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李顯忠呢?叫牛皋來見我!”
李顯忠昏迷不醒,累的脫力了,看得出,身上的傷勢不重,都是輕傷。可是,牛皋沒有來見他,他淚流滿麵,來見牛皋。牛皋陣斬金軍宿將完顏撻懶,重創完顏拔離速,力戰而死。
“伯遠兄,嶽飛來遲了!”
牛皋死了,臉上還掛著豪放的笑容,雙手的熟銅鐧怎麼都取不下來,他是至死都握緊兵器的戰士,他是寧折不彎的英雄。
嶽飛顫抖著問:“他,他最後說了什麼嗎?”
“大帥說,張憲啊張憲,俺終於他娘的贏了你一回!”
是啊,這就是那個從不服輸的牛皋,這才是牛皋該說的話。
嶽飛坐在牛皋身邊,一邊用濕毛巾擦著牛皋的臉龐,一邊聽著方方麵麵的情報。
董先腦袋上纏著繃帶,由士兵攙扶著過來,跪倒在地,嗚嗚大哭:“大哥,徐慶哥哥去了,張寶兄弟也去了!”
徐慶身中十餘箭,捧日軍團右廂都指揮使的親兵營,全部壯烈犧牲,沒有一個幸存者;徐慶臨死還在大呼:“我乃捧日徐慶是也,金狗撒馬來戰!”
張寶的屍身已經不完整,他愛若生命的兵器——狼牙棒,也不知所終。張寶沒有遺言,他不用說什麼,他的兄弟們全都明白。捧日精銳中的精銳——背嵬軍,整整兩千五百人的一個軍,隻剩下兩百五十四人。
兩大軍團,軍都指揮使以上軍官,活下來的不到三成,下級軍官死傷的更多,他們要像長官一樣身先士卒,他們為此獻出了生命。
八萬帝國精銳,陣亡五萬三千人,重傷一萬一千人,人人帶傷,戰馬損失九成以上,沒有一個成建製的部隊,即使兩三個營的幸存士兵還湊不滿一個營的建製。
幸存的士兵們,沉默地搜尋兄弟的蹤影,結果無一例外的都是失望。
金國的搜救隊伍也到了,剛剛還拚的你死我活的對手,各自找尋幸存的兄弟,沒有衝突,沒有仇恨,不知他們心中還剩下了什麼。
嶽飛陡然轉身,指著王橫說道:“你去重建背嵬軍,半年之後,我還要一個戰無不勝的背嵬軍。”
倔強的王橫擦幹眼淚,吼了一聲:“是!”
“將親兵營一分為二,平分給兩個軍團,你們都去給我訓練新兵,你們要配的上捧日、宣毅兩個光輝的稱號!”
“是!”五百士兵同聲高呼。
嶽飛一輩子都沒有流過這麼多的眼淚,娘親去世的時候,他哭過;這一次更甚。捧日軍團就是他的生命,他愛捧日軍團,愛那些兄弟,風風雨雨十五年,他們不是普通的軍官和士兵的關係,他們是生死兄弟。
最艱難的時刻,捧日軍團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大宋第一主力的含義。他們的戰鬥力未必強過天武軍團,未必強過虎賁軍團,但是他們的獻身精神,敢當重任的作風,誰能比得過?
事後,從金國方麵傳過來的消息顯示:金國南京路副元帥完顏撻懶陣亡,元帥府長史銀術可陣亡,大將拔離速重傷。全軍陣亡六萬八千餘人,重傷兩萬三千餘人,損失比宋軍還要大,特別需要指出的一點是,一萬一千名鐵浮屠,剩下三千人;三萬拐子馬,活下來的不到一萬。這或許就是完顏宗弼沒有再發動攻勢的原因:他們已無力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