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陣(一)(2 / 2)

“刑大哥!”

“小子,想要活下去,隻能向前衝,這就是戰爭!”

都頭從他身邊冒出來,抓住跌落的繩索,向前。河水不再清澈,淡淡的血紅,淡淡的血腥,冰冷的兄弟,難道這就是戰爭?很快,激烈的戰鬥再也容不下思想,隻剩下本能的反應,向前再向前!

木板搭在岸上,幾塊木板拚在一起,用繩索固定,成為後麵兄弟衝鋒的道路。機靈的小子正在大口喘氣,“閃開”一聲呐喊,都頭將他推開,兩枝箭插在都頭的後背上,箭尾的羽翎還在顫抖著。都頭咳出了一口鮮血,嘴角邊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小子,機靈點!”

都頭頭一歪,他的手在慢慢冷卻,機靈的小子撕心裂肺地嚎叫著,叫著醫官,他再也機靈不起來了,他的心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

殘酷的攻城戰開始了,防守一方以極小的代價,利用殘破的城牆,給予宋軍巨大的殺傷。前麵的倒下,後麵的再補上。沒有人後退,因為他們是驕傲的禦林軍,榮譽就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們是不能後退的,隻能向前。爆破營出動了,火藥包夾在腋下,他們的身體比獵豹還要迅捷,比貓兒還要靈活。神臂弓、弓箭手抵近到護城河邊,壓製射擊,掩護爆破營的突擊行動。

突然,一枚枚手榴彈在爆破手身邊炸響,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爆炸聲,幾輛掩護爆破手前進的衝車也在敵軍再度怒吼的投石機的打擊下,停止了前進。雲梯上螞蟻一般的人在向上爬,頭頂上的人摔下去,變成血肉,後麵還在不惜力地前進。黑漆漆的火油澆下來,慘烈無比的嚎叫響起來,十餘架雲梯頓時陷入火海之中。

敵軍的抵抗超出了張憲的預計,張憲回頭看看嶽飛,大都督不動如山,毫不動容!短短的兩刻鍾,傷亡將近三千人,就這麼打一天,振武軍團不就打殘了?爆破營指揮使跑過來,擦擦臉上的黑泥:“大帥,兄弟們傷亡太大,攻不上去啊!”

張憲還未說話,親兵吳有道小聲說:“大帥,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說!”

“讓每名爆破營的兄弟,披上一條濕棉被,這樣一來即使擋不住手榴彈,火箭的威力肯定會大大減小!”

爆破營指揮使狠勁地捶了吳有道一拳:“好小子,我替兄弟們謝謝你了!”

不待張憲吩咐,下去準備了。

午時末未時初,頭頂濕棉被的爆破營兄弟混在步兵之中向前衝,果然這個辦法很好用,傷亡大大減小。城門洞內塞滿了火藥包,引信露在表麵,城門附近的進攻人員後撤,一枝火箭飛來,引燃火藥。

“轟隆”,城門不見了,連帶它上麵的建築統統變成了瓦礫,從城內射出的光亮分外誘人,好像城門裏麵就是那傳說中的天堂。是的,那是戰士的天堂,正在衝鋒路上戰士的天堂。

嶽飛臨走時隻說了一句話:“這個經驗值得推廣!”

張憲從嶽飛臉上看不到喜悅,似乎用無數生命換來的勝利是理所當然的,原來的那個渾身熱血有情有義的大帥,哪裏去了?

宋軍全線進攻,二十萬大軍不能憑空冒出來,當然瞞不過金國的探馬,信息源源不斷地傳回金國南京左副元帥行營。一道道命令同時從這裏發出,向四方傳遞。新任涿州監軍、威略軍都統完顏活女,坐在郭藥師的對麵,聽完來自南京的命令,冷漠地望著郭藥師,看他怎麼答複。宗固的命令很簡潔:郭藥師統軍援救範陽,完顏活女留守。

郭藥師非常憤怒,這不是擺明讓他帶著人去送死嗎?難道一萬常勝軍,能打敗二十萬宋軍?有心反抗,敢嗎?貪婪無恥的宗固,看著就像一個白癡,即使是白癡也有白癡的手段啊!宗固回南京的時候,捎帶著把他的家眷都帶走了,說是南京安全,就請郭公安心帶兵好了。大戰來臨,領兵將領的家眷安置在南京,是自古以來的通例,明知是圈套,偏偏沒有反對的理由。長相比女人還要俊美三分,文文弱弱的兒子,臨走時還哭了鼻子,頗有一點生離死別的味道。從那時,郭藥師就明白,自己隻能做一名大金國的孝子賢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