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驚得一愣,眼睛裏的懷疑還沒有散去,喃喃道:“你在說什麼?”
一樣的深情,一樣的懇切,一樣瀟灑的麵容:“杏兒,嫁給我好嗎?”
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杏兒用手緊緊捂住嘴,邊哭邊說道:“我以為,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聽不到這句話了呢?知道嗎,我盼了十年了,整整十年啊!”
孝莊充滿憐愛地將杏兒擁在胸前,柔聲說道:“淨瞎說,十年前你才十一歲,一個小屁孩懂得什麼。”
杏兒嗔怪道:“雖然小,也懂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吧!你,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些?”
“十年了,再深的傷痛也該撫平,再糾纏不清,我還是朱孝莊嗎?”孝莊凝視著前方,“一直以為,她的遠嫁千裏全是我的錯;一直以為,都是因為我的無能,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不能保全。我沒有信心再去全心全意地愛一個人,我甚至沒有信心去完成任何事情。在宋金交界的小山上,我手裏捧著她曾經親吻的泥土,我的心在漸漸枯萎,我的靈魂已經破體而去。不能忘卻,不能交給你一個完整的朱孝莊,我就不能要求你嫁給我,你是那麼好的女孩,我不能,不能的。”
杏兒仰望著無一絲瑕疵的臉龐,無數次夢裏纏綿的男子,靜靜地聽著,用心在傾聽他靈魂的呐喊。
“昨天,看到那麼多的人在為魚十三哭泣,我忽然想到:人看著堅強,可以百折不回,可以不屈不撓,其實有時候人又是無比的脆弱,生命就如同水中的浮萍,不知什麼時候,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不可挽回地消失了。既然身為男兒,既然還活著,是不是應該做一些讓我愛的人也愛我的人快樂的事情。明媚的悲劇,是時代的悲劇,明媚的離去,官家又何嚐不痛心?知道嗎,官家自從登基以來,從來沒有錯殺過一人,這樣聖明又有仁心的官家,自古以來都是極其罕見的。官家都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正是他把明媚親手送了出去;大宋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朱孝莊又能怎樣?明媚做了她想做的事情,也許她認為那正是她應該做的事情,那麼,我朱孝莊難道就不能做一些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嗎?我用十年的時間,向過去告別;用剩下的時間,來愛你!”
杏兒癡癡地聽著,悄聲說:“不做一首詩嗎?”
“什麼詩有你動人,什麼詩有你可愛?你就是我心中最永恒的詩篇。”一連串海誓山盟就這麼自然地說了出來,“你還沒說到底答應不答應?”
杏兒笑著流淚:“我怎麼能不答應,杏兒開心死了。”
孝莊溫柔地將她托起來,吻向那純潔的朱唇,刹那銷魂,竟是滿園春色。
靖康十一年正月十七,朱孝莊到達江陵府。
知府竟是熟人,魯國公趙鼎的長子趙成式。趙成式為人正派卻不刻板,為官清廉卻不清貧,一肚子學問知音卻不多,不過,朱孝莊算是一個。趙鼎還在世的時候,朱孝莊曾經在官家麵前力薦過趙成式,盡管成式的老子極力反對,官家還是以舉賢不避親的理由,任用趙成式做了兗州治下的一個知縣。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從此兩人基本沒什麼聯係,不想他已經做到了江陵知府。
趙成式大笑道:“崇如何來之遲,為兄望眼欲穿啊!”
“承蒙趙知府親迎,朱某不勝惶恐!”孝莊心高氣傲,不願因為往日的恩惠讓人家為難,所以拿出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趙成式又是一笑,拉起朱孝莊的手,小聲說道:“得啦,看你這酸溜溜的樣子,難道還在埋怨你比我官大的時候怠慢了你?自家兄弟,現在到了自己地盤,高興點!”
孝莊“哼”了一聲,誰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趙成式捅捅孝莊的肋條骨,直到把孝莊弄樂了,這才與孝莊升車,向城裏行來。路上,趙成式告訴孝莊一個好消息:鬆滋知縣年前被調走,他向尚書省要求將朱孝莊升為知縣,尚書省的公文昨天剛到,已經同意了。
孝莊道:“這麼說,我又升官了?好事,大好事啊!你預備了好酒沒有,今天不醉不歸!”
話說的輕巧,孝莊還是領情的:縣丞上麵要是有知縣管著,以孝莊的性子,想想都膩歪,升了知縣,官雖然不大,落個自在啊!
趙成式“嘿嘿”一笑,搖搖頭,自己出了力,難道還要出錢?哎,這是隻有朱孝莊才能做出來的事情。看來,孝莊的心情還好,這就好。
當天,孝莊真的喝醉了,趙成式將孝莊送回來,才看到杏兒,立即驚為天人,叫著要孝莊請客,孝莊傻笑著也不管杏兒有多羞,隻顧自己傻笑,笑起來沒完沒了。
上任第一天,孝莊正在聽衙內手分介紹縣裏的情況,前堂“咚咚”鼓響,不一會兒衙役進來稟報:“有人擊鼓鳴冤。”
這是怎麼個待客之道?
孝莊穿戴整齊,一身簇新的綠色官袍,穿在身上別提多別扭,越看越象烏龜殼;為了讓自己舒服一點,也不管什麼禮製不禮製,在大帶上掛了兩枚金魚帶,這是官家禦賜之物,戴上舒服多了。
於是,朱知縣坐大堂,理民事。左右兩排衙役狐假虎威地排列整齊,水火殺威棒架在身前,一聲“威武”,孝莊心中一凜,還真有積分威嚴呢!
“將鳴鼓之人帶上堂來!”
一名像是讀過幾天書的人,年紀在二十多歲,穿著斯文,舉止卻並不斯文。上前跪了,道:“求縣尊為我做主。“
孝莊上殿麵聖都不帶緊張的,今天不知怎麼的,心兒跳得稍微快了一些。穩穩心神,說道:“有何冤屈,隻管道來!”
那人說道:“小我叫董知書,狀告潑皮孫二,無故限製我的自由,還動手打人。”
“帶孫二到堂!”
孫二上來,是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傻傻愣愣的,不像是一個壞人。
孝莊清一嗓子,問道:“孫二,你為何打董知書?”
孫二叫道:“縣尊,俺冤枉啊!今天早上俺賣了十幾斤肉,掙了幾個錢,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他站在河堤之上就要跳下去。俺上去拉住他,死活不讓他跳。許是勁兒大了點,把他摔倒在地,他就不讓了,非要揪著俺來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