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陽關曲(一)(2 / 3)

小五能逃過追殺嗎?唉,誰能想到,一天之後,竟然是現在這個樣子呢?

一路經鹽州、耀德城、西平府、順州,繞西夏都城興慶府而不入,西行五十餘裏,巍峨的賀蘭山東麓,茫茫沙海之中,西夏國皇家陵園難道就是這個樣子嗎?

碧綠的賀蘭山將充滿生命氣息的綠色帶到了這裏,給人以希望。

帝王萬年之地,自然不同凡響。賀蘭山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將山西的荒涼沙海阻隔,南北兩邊略微前出,陵園位於賀蘭山的懷抱之中。東向眺望黃河平原,再遠一點,便是國之心髒興慶府,那是他們至死也不會忘記的地方,那是他們生前的都城,也是子孫萬世的基業。

這裏不止有一處陵園,確切地說應該是四處,包括歐陽澈他們要參與修建的陵園。最南麵一座,麵積最大、陵塚最高、陵塔最恢弘,那是夏國開國始祖景宗李元昊的陵墓。自南向北依次排列著毅宗李諒祚、惠宗李秉常以及夏國當今皇帝李乾順的陵墓。

景宗陵園坐北朝南,與曆朝曆代的規製相吻和。前有月城,後有陵城,呈“凸”字形伸展開來。月城城牆高約九尺,陵城則高曰丈二,乃前輕後重的格局。自月城南神門而入,但見道路兩邊排列著栩栩如生的石像生,所謂石像生就是帝王陵墓前安放的石人、石獸,又被稱為翁仲的。石像生安置在長方形的巨石之上,每一處石階上放置五尊石像,前為上古神獸,後為絕世猛將,共計四組二十尊石像,不分春夏秋冬、天寒酷暑,默默地守候著主人。

陵城內按照東西南北方位,四角設角台;內置碑亭、獻殿、陪葬陵塚,以及景宗皇帝陵寢。獻殿位於南神門內約九丈處,長方形建築,高五六丈,闊五丈有餘,朱紅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愈發醒目。殿閣每一個角部,裝飾著琉璃鴿、龍首魚、四足獸、妙音鳥,它們是天空的主宰,它們是永遠的衛士。

獻殿後方,便是巨大的陵塚。陵塚呈八角塔形,高十餘丈,以夯土為主體,夯土之外包砌磚和石灰,屋簷掛瓦,屋脊裝飾著用琉璃、灰陶製成的裝飾物。生前金戈鐵馬,威震河西的李元昊就長眠於此,他配得上這樣的陵墓,也隻有他才配有這樣的陵墓。

帝陵工地上,總有兩萬人左右在一刻也不停地勞作著,隻要稍有懈怠,夏軍士兵的皮鞭就會招呼上來,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棱子,幹活難免要出汗,汗水流到血棱子上,撕心裂肺的疼啊!而且如此一來,傷口幾天都好不了,傷口發炎甚至一命嗚呼的大有人在。

歐陽澈是地道的讀書人,從未幹過這些,隻幹了兩天,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晚上還休息不好,真不知何時才能逃出去。今天,他挨了三鞭子,不遠處的聶仲遠幹著急也幫不上忙,倒是寶月大和尚說的話,夏人還聽些。夏國以佛教為國教,和尚在這裏很吃得開,淳樸的黨項人認為,得罪了和尚,肯定會受到佛祖的懲罰的。

這裏的工匠,大多是臨時抓來的漢人,漢話成了大家交流的主要語言。當然也有一些其他種族的人,和歐陽澈睡在一屋的就有一名叫押剌伊爾的異族人,據說他來自遙遠的漠北。押剌伊爾白淨的皮膚,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窩裏是一雙天藍色的眼珠。不過,他的眼睛裏總是充滿了仇恨,他的目光就象一頭瘋狂的野獸,他早晚都是要殺人的。

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聶仲遠和押剌伊爾大打出手,二人惡戰兩刻鍾,竟鬥了個旗鼓相當。一路來的兄弟要上來幫忙,那邊也跳出幾人,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漢,歐陽澈出麵勸解才算平息了事。隻要不死人,夏軍士兵樂得看熱鬧,甚至還有人喝彩呢!

寶月不用幹活,可以四處轉轉,通過他了解了很多情況。初步估計,負責守衛的軍隊至少有五千人,兩千步兵,三千多騎兵。從這裏向西是賀蘭山,那是根本就走不通的一條道,向南是順州城,向北定州城,向東更是死路一條,他們這些人就是從那條道來的。

難道,就沒有活路了嗎?

每天吃飯的時候,寶月大和尚都會給工匠們講一些佛教故事,這就是大家唯一的樂趣了。寶月本就是個假冒的和尚,肚子裏哪有那麼多的故事?他不知道不要緊,歐陽澈知道和他知道也沒什麼分別。

每一天睡覺前,歐陽澈都會在牆壁上劃上一道,最起碼他要清楚現在是何年何月啊!每天,根本由不得你去胡思亂想,累極了躺下就睡,幹活的時候動作慢一點就要挨鞭子。

這一天,歐陽澈又用石塊在木板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轉身正想睡覺,忽聽一人在黑暗中說道:“何年何月何日?”

聽聲音應該是押剌伊爾,他的漢話說得還算不錯,至少歐陽澈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歐陽澈回道:“大宋靖康元年六月十六!”

“靖康,不懂!” 押剌伊爾道,“天慶幾年?”

天慶?

歐陽澈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天慶是遼朝天祚帝的年號,天慶元年與太上皇政和元年同一個年份。政和八年,重和二年,宣和六年,距今應該是十六年。難道,他是天慶年間就來到了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