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與同僚酒宴,每每戲稱,自己這官當的就和寡婦一樣!寡婦睡覺,上麵沒人;愛喝幾口小酒,誰叫都去,簡直就是寡婦的裙子,禁不住扯;今後還需諸位仁兄多多關照,這就是寡婦思春,拜托諸位了。
狗日的,好好的男人,誰願當寡婦啊?
等著吧,大官人出山之日,就是我胡三飛黃騰達之時,咱的機會還沒來呢!
飯菜擺上來,一家四口人端端正正地坐好,狗兒瞧著冒熱氣的“宋嫂魚羹”直流口水,杏兒眼巴巴地盯著清蒸鯉魚,早就急得不行,可還是得等著。
母子三人齊聲唱道:“您辛苦了!”
胡三腰板挺得甭直,裝模作樣道:“吃吧!”
這是他當官之後立的規矩,每天不管多苦多累,受了多少窩囊氣,隻要聽到一聲“您辛苦了”,呦,全身舒坦,如同給“柳浪鶯飛”的小翠仙按摩一般舒爽。每天這個時候,才能感覺到家長的無上榮耀啊!
婆娘一邊吃,一邊問道:“今天還去嗎?”
胡三點頭,應了一聲。
他所在的左三天駟監,伺候著一匹官家異常鍾愛的寶馬良駒——赤電馬!此馬為靖康二年夏人所獻,是官家最喜歡的三匹寶馬之一。赤電馬懷了馬崽,按說一個月前就該生了,一直拖到了今天還沒動靜。大官人說,隻要老老實實地伺候好官家的馬,總有出頭之日的,胡三記得牢,執行得不折不扣。這不,他已經連續一個月住在衙門裏,白天得著空才能回家看看。現在可是關鍵的關鍵,一旦赤電馬出了事,不知後果會怎樣呢!
胡三喝著魚羹,心兒分成了兩半,一半惦記著赤電,一半想著哪裏不對勁。左思右想,突然找到了原因所在,左手猛地拍在桌子上,上牙找下牙,沒找到,找到了湯勺,隻聽“嘎崩”一聲,半塊門牙不翼而飛。胡三拎著筷子,幾步來到杏兒的閨房,一眼看到掛在醒目位置的畫。
沒錯,就是這個了!
這幅畫在大官人的房間裏見過,當時坐著幾名東京大學教授,有人肯出一萬貫買這幅畫,大官人隻是笑笑就回絕了。它值一萬貫錢呢,乖乖,到底好在哪裏呀!怎麼就到了杏兒的房間呢?
“杏兒,你過來一下!”
杏兒不知發生了什麼,答應著來到父親身邊。
胡三若無其事道:“這幅畫哪裏來的?”
“我從大官人哪裏討來的!”杏兒滿不在乎地回道。
“你要了,大官人有什麼反應?”
杏兒歪頭想了想,會心一笑,道:“大官人好像很傷心,說——不要傷著她,好嗎,就給我了。哦,對了!小乙哥恁地小氣,嘴撅得老高呢!”
胡三擺手示意杏兒出去,心裏早已樂開了花!若是他所料不差,畫中的女子就是傳說中的明媚帝姬,大官人既然肯把畫送人,也就是說,大官人恢複得差不多,馬上就要出山了!再者說,兩年前,此畫就值一萬貫,到了今天更要高了吧!兩萬貫,三萬貫,或者,天啊,五萬貫?那是多少錢啊?
大官人偏偏把這幅畫送給了杏兒,是不是可以說,杏兒在大官人心目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唉呦,大官人能看上的人還會差嗎?我的女兒沒準會大富大貴呢!
胡三揣著心事,胡亂吃了幾口飯,穿上官服,準備走了。
臨出門的當口,突然回身對婆娘說:“無論誰來給杏兒提親,一概回了。”
“又咋地啦?”婆娘不解地問道。
胡三一瞪眼,罵道:“讓你回了就回了,問那麼多幹什麼!頭發長見識短,你懂個屁!”
說完,昂首挺胸,踏著夜色,辦正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