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多謝了。”
蘇明眸撫摸著傘骨,腰間卻忽地發出“叮”的一聲怪響,他低下頭去一看,原來是他一直係在腰上的碧玉掉了。
他探身去撿,那塊碧玉卻在他指尖觸碰到的一瞬間,化作一朵白蓮,蓮下有水冒出,白蓮飄蕩在水窪上,緩緩隱匿到地板裏不見了……
蓮池?
蘇明眸心念一動,撐起手中的紙傘,匆匆跑進了雨裏。
雨勢本還下得精致,這會兒突然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那“穀雨”到底是十分有靈性,狂躁的大雨之下,蘇明眸的身體竟沒有一絲染到雨水,他一路向前行進在雨簾下,不多時就來道了那個蓮池。
是他夢中的蓮池……
是母親消失的蓮池……
是碧玉沉睡的蓮池。
這片池子廢棄在景豔宮後無人打理,誰能想到,它有一天會生出如此美麗的花來……如癡如醉的花香,好似承載了許多人內心的欲望……令人不敢直視。
蘇明眸執傘站在池邊,身旁的雨水冰冰涼涼,唯有他的傘下,像是另一片天地。
蓮池內的白花安靜的沉睡,似是沒有受到他的驚擾。
少年站在池邊看了許久,最終,跨入了蠻是淤泥的池水,他撐著傘徐徐向蓮池中央走去,不知要做什麼。
人在少年時,總是對一些微小的信念極其倔強,隨著年齡越來越大,這些倔強也隨之慢慢消失,成為不可把握的沙粒,十一歲的蘇明眸,的確是有些少年的偏執,他想走進蓮池中看一看,是否還像夢中那樣,會出現逝去親人的身影……而那塊碧玉,為何要執著的回到這裏來?
腳下有遊魚盤旋,一路環繞著他走向深處。
在蓮池中央,有一片雨水下不到的地方,一簇簇睡蓮聚集在一起,圍成了一個禁地,在暗夜中幽幽的散發著柔光,蘇明眸再向前走近了一些,竟看見有人影盤坐在蓮內,雨水都被隔絕在那人的身外。
是母親嗎?
他揉了揉眼睛,那人影的白衣上用金絲繡著蓮花,絲線的紋路與蠻池白花涇渭分明,在如夢似幻的雨簾裏看去,宛如媚行的細蛇,。
那白衣人閑閑的轉身,竟是一個極美的男人,他手扶下巴看著少年,白衣黑發,竟讓少年覺得這是一個水生的幻影。
白衣人盈盈一笑,對著蘇明眸招了招手,說:“那邊的小家夥,不認識我了嗎?”
蘇明眸執傘站在水中,雙腳都被凍得冰涼,他看了白衣人一眼,“喂,你是誰?”
“我啊……”白衣人悠閑地坐在白蓮上,猶如仙人,“我就是你撿到的那塊碧玉啊。”
“……碧玉?你是妖怪還是鬼魂?”蘇明眸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不敢向前走近。
那白衣人搖了搖頭,“不是妖怪,是玉靈,是神仙。”
蘇明眸緊緊地握著傘骨,終究還是有些害怕,卻還硬撐道:“胡說,你就是妖怪。”
“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神仙還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呢。”白衣人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在水中微微顫抖的少年,碎碎念道:“唉……小孩子什麼的,真是好麻煩,剛才不是還在生病嘛……”
他一邊歎氣,一邊從白蓮簇擁的結界裏輕盈的飄起來,蘇明眸見他向自己而來,嚇了一跳,腳下還未來得及挪動步子,忽地就被帶上了池邊。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少年抬著紙傘,在大雨裏急急退後了幾步。
白衣人微微一笑,說道:“我叫君妄蓮,人稱‘蓮玉君子’,乃大仙人是也。”
“你呢?你又是什麼身份?”
蘇明眸皺眉看著他,緩緩答道:“……我是傘匠的兒子。”
“傘匠?”君妄蓮一愣,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我怎麼記得在碧玉裏聽見有人喊你什麼殿下殿下的……”
在白衣玉靈說話的間隙,少年緊握著雨傘猛的跑進了雨簾,君妄蓮回過神來,看著少年驚慌逃跑的背影喊道:“喂……傘店的小老板,你跑什麼?”
我長的很像鬼嗎?他低頭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頓時也有些懷疑起來……
回到景豔宮的內寢,蘇明眸立刻把門緊緊的上了鎖,握著那把名叫“穀雨”的傘在黑暗裏瑟瑟發抖。
“嗯……你不是傘匠的兒子嗎?為什麼住宮殿啊?”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蘇明眸抬眼一看,那個白衣妖怪居然進來了。
蘇明眸靠在門邊,低聲問道:“……你想幹什麼,殺了我嗎?”
君妄蓮翻了個白眼,自顧自的坐在桌旁,拿下腰間的青木小葫蘆喝起酒來,“……鬼才有心情殺你呢,在碧玉裏睡了好久,出來活動一下筋骨……果然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