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追雲(2 / 3)

莫辰思維一陣絮亂,急急打量起這圈白光來,低頭一看,下方的石基果然也刻有字跡:蒼元國總將薑統之劍甲,四百六十九年斃於蠻荒大漠。以祭。

腦海中猛然炸起了一道驚雷!

劍,原本是有劍的,怎麼劍不在了?莫辰右手微微抖動起來,慢慢變成劇烈的抽搐,不自主的握向殤魂。

指尖剛剛接觸殤魂清冷的劍柄,整個大廳驟然亮了起來。

莫辰一驚,收回心神,這大廳四壁都如流水般鋪滿了晶白透藍的柔光,每一件事物都在同一刻靈動了起來,呼應著柔順似水的光色,綻放出點點如玉的星芒。

“這……這是什麼?”桐星失聲喊出,舉目四望,霎時眼眸就映滿了藍白的光輝。

五人在同一刻都靜了下來,凝神注視著玄妙的奇景。

這些光芒已全然蓋過了白甲與紅光,像海邊的波浪般層層推動,又一點點滲出金色的光圈。緩緩那些金芒凝結在一起,形成了數不清的娟秀字體,橫豎皆有,無規則的輕輕搖晃。

這些字也不知有多少,但都是同樣一句話:殘生飄零已無恨,錯愛何妨?

短短幾字,五人隻看一眼,便不忍再看,字裏行間,流露著一種莫大的無奈與悲傷。

舒歌看得心中沉痛,這字跡與懸浮的石碑相同,應當是出自那位柳兒手筆。人間之情,最後都會是這般大夢一場,悲痛弄人嗎?她不由悄悄向李雲卿看去。

水波的流光輕輕的湧動,那句話映在了桌上,椅上,無有一處不被罩滿。巨大的哀傷鋪天蓋地的漫下,突然間,寧靜的空間裏傳來了人音。

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清逸溫和,“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冬神。”

五人相顧一驚,幾乎叫出聲來,冬神?誰又在這裏?

“嗬嗬嗬嗬……”卻聽空間裏笑起了一陣銀鈴般的女音,這聲音甜美之極,又含了淡淡的冷意,猶如天籟。“哈,安衡,我不喜歡你叫我冬神,聽著好疏遠的樣子,不是嗎?”

幾人這才明白,這女音便是冬神之聲,想來安衡生前見過這位冬神,請她相助。而這裏也不知用了什麼法陣,竟保留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五人稍稍定了定心,靜靜傾聽。

那男子仿似輕聲笑了起來,“不好聽麼?柳兒。”

這一句話,足以使整個大殿震動!

那女音又“咯咯”笑了起來,“你之前為了什麼戰爭,說走就走,也沒想過帶我去!那麼久不睬我了,今天竟來北溟找我幫忙?哼,我才不幫你呢!”

“別賭氣了,柳兒。昔日非今日,那時的我,不過隻是一名將軍,怎敢帶你回去?眼下這一戰,我的人死了六十多萬,六十多萬啊!我就那麼一個個看著他們倒下,再也不會站起……柳兒,這一戰非你協力不可。”男音到後,已有些哽咽。

“哎,你……安衡!你別流淚啊,我和你鬧著玩的,你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凡人,我……我怎會不幫你?好吧,說說什麼事?”

“期望你助我一臂之力,討伐赤嶙!”

“赤嶙?他是誰?”

“是蒼元國用巫術召請的妖怪,他是妖王!”聲音在這裏緩了片刻,又聽男子說:“蠻荒大漠一戰,便是他殺光了六十多萬子民,他麾下之師,不足十萬……”

“我們相識的時候,給了你一把‘溟水鯤鵬弓’,不能傷他嗎?”冬神的聲音有些疑惑。

“他太強大了,如果你不去,沒人可以傷得了他。”

“安衡,征戰就這麼有意義嗎?聽我一勸,什麼東西也沒有性命寶貴,平靜的生活才是值得追求的,別打了罷。”

男子苦笑了一聲,“柳兒,這已由不得我了。大易的子民都希望我給他們帶來勝利,帶來和平。這場戰爭打了很久,要麼成王,要麼敗寇,我不能辜負大易千千萬萬的子民,還有那些死去的戰士,所以,我不能輸!”

“唉……”冬神長歎一聲,又笑起來,“嗬嗬,不管你啦,先陪我走一圈。你都這麼久沒來看我,我要好好考慮該不該幫你,嘻嘻。”

接下來,寂靜無聲。

莫辰自聽到對話以來,感覺被強迫拉入了兩人的記憶,他好容易回過神,見四人同樣神情茫然,滿臉不可置信。

莫辰戰戰兢兢道:“柳兒……就是冬神?就是始皇帝的愛侶,難怪這皇陵……”

話未講完,藍白的流光又幻動起來,如風一般灌入了雙眼,耳畔又聽到了安衡的聲音。

“謝謝你,柳兒,有你相助,此戰必勝。”

冬神的聲音還是那麼輕靈,她仿似幽幽舒了一口氣,才開口說話,“不,我隻是給你一件東西,並不會幫助你作戰。我是天界之人,不能幹預人界的戰爭,那會犯禁忌的。”

“那……”

“傻瓜,不就是妖怪嗎?我給你的這件東西,一定能擊敗他的。”

“這是什麼?像是一根羽毛。”

冬神銀鈴般的笑音又傳了出來,“這是鯤羽,是我座下的鯤化為鵬時生出的第一根羽毛。因為是第一根,神力被包含於內,所以凡人也可執拿。你把它插在羽箭之後,用‘溟水鯤鵬弓’射出,便有浩瀚無疇的力量,一定能殺掉赤嶙!此後有時間,再多來看看我吧。”

“不,我要帶你回去。我現在是一國之君,他們管不了我,你時時都能陪在我身邊。”

“安衡……”

聲音又斷了下來,仿佛記憶的片段,一點一點被抽離,又一點一點的重現。五人都靜悄悄的立著,仍那無數的金色文字在眼前流動,每動一下,都那麼怦然觸心。

緩緩,在這幻變的波光中,古老的聲音再度漫延出來。

“安衡……你……傷不了他嗎?”

“他太強大,我根本捕捉不了他,更別說射中了,我根本沒有放過箭……”男子重重歎了聲,“柳兒,我再去和眾將商量商量對策,總有辦法的。你在這裏等我,一會我便回來。”

“等等!”

“嗯?還有什麼事嗎?”

“你……還能為我吟一遍詩詞嗎?就是我們初識那天,你離開時吟的那首。”

“嗬嗬,柳兒,你真傻,那首詞講述的是分離之情,此後你我日日相伴,那般悲切詩詞,不必再吟了。”

靜了片刻,傳來關門的輕輕響音,冬神聲音低緩,“可是,以後的我再也聽不到了,也好,我隻記得那麼一首。別柳。愛如潮,情無盡。萬夜千聲,空守斯人憶……唉……”

她像似在房間緩緩踱步,自言自語說:“我早知有今日,那就再助你最後一次吧。隻是我參與凡間之爭,必會受到天譴,封於北溟深處……唉,罷了!赤嶙不是娶了一名凡間女子嗎?殺了他的妻子,再滅他大半的妖力,你就一定能戰勝他了。隻是,我們再也不能相見了……”聽得一聲低低的抽泣,冬神用細細的聲音說,“嗬,人神注定永不可能一起,我又想這些幹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