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見到落雪,他便會有這種瘋狂的舉措,不過卻沒有任何人會阻止他。
曾在他剛到“塞晡邇苦”後不久,有一次他的同伴被他吵得不耐,便忍不住上前喝阻他的淒鳴,但是未等這個同伴第二句喝罵未說出口時,整個人便爆成了一朵鮮血的煙花——因為,這個時候是他最不願被人打擾的時間。
在場的十多個同伴,全都被發狂一般的他,瘋狂的殺死了。
此舉使他真正引起了公怒,引起了百餘個同伴的猛烈圍攻。圍攻他的這些人的戰力都相當強悍,那時的他愈合力還不似現今般的驚人,在配合完美的密集攻勢下,他的身體連愈合的機會也沒有,就被逼到了絕境。但在他發瘋一般的還擊和絲毫不要性命的搏殺下,圍攻他的人還是死損了過半。
便在殘肢鮮血肉碎斷骨橫飛的殺聲慘叫聲狂吼聲中,圍攻他的人們都無不感受到了這隻蒼色的鬼,帶給他們的巨大恐怖。他們雖然心懷戰栗,但是卻沒有人退下。
因為每天都活在生死邊緣的他們都很清楚,治愈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消滅恐懼本身。更多強大的戰力加入戰團,共同、一並來剿殺、圍殺、獵殺這隻發了狂的,蒼色的“鬼”。
而此時的他,四肢已經毀了三肢,身軀的碎骨全都戳出體外,雙眼全毀,半邊身子也被燒得焦黑——他鬼一般的愈合能力,已經趕不上他的身體毀滅的速度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在這場瘋狂的殺戮和被戮中,他心中竟然安靜、快樂得很,因為他心中生出一個念頭:如此,他便很快、很快,就能再次見到夢那個女孩了……
就在他失去意識的同時,他仍是用牙齒撕開了一個敵人的喉管。便就在失去意識的他,馬上便要被那些被憤恨和恐懼燒到沸騰的敵人斬成肉泥的時候,那個肉球一般的、滿麵和氣的、被他們稱為老板的法緹恩,才氣喘籲籲、氣急敗壞的急奔了過來,製止了所有人……
此戰的一日後,殺戮場的血腥味還未消散,他的所有傷勢竟已經完全複原了,臉色和發色也日複一日的越發蒼白起來。往後的雪夜,他仍會孤獨的、淒涼的站在雪中,仰頭向無盡的夜空瘋狂嘶嚎。
此後,整個天璣軍中,沒有人不知道一頭蒼白的發,殺性若鬼的他。
他的名字便從此時生出———蒼鬼。
每一次在劇痛中閃出的記憶碎片,都讓他為這種感覺而欣喜若狂。他覺得這都是拜那些傷痛和死者所賜。所以他固執的認為,隻要這樣不斷殺、痛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恢複所有的記憶。
所以他要不停的殺和傷。
但他其實不知道,他所有的記憶仍在不斷的消逝,消亡,一刻也沒停止過,他這種看似一次比一次記憶清晰地感覺,正是因為他這時候已經不記得上次回憶的內容了。
此刻他雖然頭疼欲裂,但是仍然竭力把和所有能夠記得的回憶,滴水不漏的網羅在他的腦海裏。
就像是看電影一樣,他所能記起的幾以碎片,都被剪成一百格的膠片,在他腦海裏不間斷的回環放映。雖然很真實,很近,但仍不是很清晰。就像是在一個二十年代的老電影裏那種無聲的黑白默片一般。
這個荒禿的山坡上有一百多個人,但活人隻有他一個。
血腥的死氣纏繞盤旎在他身邊,冰冷而滑膩,似乎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甘心就此淪入地獄,此刻都化作冤魂和縛靈拖他一同進入輪回。
他感覺,那些血腥味和亡者的死氣似乎全然聚成了一團,把他溺的嚴嚴實實的。像是那一百多個亡魂都從地下伸出冰涼的舌頭去舔他的臉。
這種感覺也讓他很不舒服。
但他仍然呆呆的站在那山崗上不動。
回憶。
努力、認真、拚命、全力的去回憶。
和他適才拚命、全力的去殺人一般。
夕陽快下到山的那一邊了,太陽用今天最後一絲力氣把地上的一切都染上金色。遠處的山,近處的城鎮,還有腳下的枯草,都顯得柔情似火。
溫柔的火。
這時的夕陽有一種慵倦的美麗——冬天是個慵懶的季節,有生命的東西都把自己裹得緊緊的,不想探出頭去,甚至連陽光也懶散散的,終日不肯舒展。
——這隻是擁有溫暖的人們才能享受到的冬日陽光的美好感覺,而不適於孤獨的他。
寒冬的夜卻是冷酷的。
很快,天色便像是踢翻了的墨桶一般,瞬間抹去了意猶未盡的陽光,遮住了嶄露頭角的星月。同時這黑暗淋漓到了下界,把黑色傾在了人間。
此時的他還是呆呆的站在那山崗上,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才移開了茫然的眼睛。夜色和著冰冷濃厚的血腥味猛衝進他的肺裏,一直被死氣壓抑的野風此時肆意起來,卷過他耳邊,像是鬼魂們看到他孤獨樣子的歡呼聲。
他站立在百屍群中,卻到不怎麼怕。如果這些生前凶煞的惡鬼們能從地獄裏爬回來的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再殺他們一次。
或許他早已經不記得了,第一次,他按照命令結束了別人生命的時候,看到到那種生命漸漸流失時的涉死眼神,他恐懼的都嘔吐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很快的習慣了這種事,而且隻要置身在戰鬥中,他就控製不住自己,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仿佛那身體裏每一顆細胞都蠢蠢欲動的渴望殺戮、渴望破壞、渴望血腥一樣。
好像他體內的每個細胞都用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在不停的喊著: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