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石 室 (下)(2 / 3)

長老側側瞥了他一眼,緩聲道:“我知道,你非常不甘心,但是又能怎麼辦?我本來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曾嚐試過給你的身體植入‘原石’原始體,但卻立即產生排斥效應。那一次如果不是我立即把你的腦髓取出,隻怕你早就徹底消失了吧?而且,”他似笑非笑的望著海德,“我為你炮製的這具身體,已經超越了所有暗生者的極限,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麼?”

海德麵無表情的說出道:“是。”

長老搖搖頭,幹枯的臉上帶著一絲傲然道:“我本以為隻有百裏太一的身體能容納這個怪物。但實在想不到,那個繼生人的身體,竟能更完美的與‘原石’相融合。嘿嘿,百裏太一無敵的傳說,應該終結了。”他側目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巴爾費雷克,森森沉沉的道:“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海德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額頭上竟似有類似汗水的綠色液體的滲出,沮然道:“是!”

長老聽得這答複,似是很滿意的閉上了眼睛,好像又默默地進入了小憩。不知道他是否做了一個什麼夢,但他那滿臉的皺折竟緩緩的展開了大半,連那勾的詭異的鼻子都似乎像一隻在獰笑得鷹。

長老一動不動的昂首座著,海德一動不動的低頭站著,兩個人像是突然停止了呼吸成為兩尊蠟像一般。

隻有那一盞油燈跳動的越來越激烈了,長老和海德兩人的影子模糊的影在牆上,像是一場無聲的歡舞。在著濕氣、屍氣、糗氣堆積的石屋中,似乎時間都被鏽住了,舉步維艱之極。

除了那不斷舞動的影子,還有那腥味濃烈之極、汙濁已極、嗆窒之極的怪臭,在提醒這不是一幅噩夢般靜止的畫。

長老直起身子,臉上的微笑驟然消失。仍舊恢複了那種衰老、憔悴、枯槁的麵容。

他緩緩的喚道:“海德。”

海德畢恭畢敬的站在長老麵前,悄悄默默地看了那屍體一眼才低首道:“在。”

長老閉目道:“此刻,百裏太一那邊如何?”

海德道:“此刻他雖然表麵無動聲色,卻是正在暗中使人遍尋終之神跡的下落。”

長老道:“嗯,百裏太一並非呆子,他雖然被自己那無謂的堅持束住了手腳,但我知道他也會在最後時刻奮力一搏的。”

海德道:“然而他卻不知道,無論他如何掙紮,卻也逃不出長老您的掌心。”

長老麵無表情,喉間卻是“嘿”了一聲道:“他這種人,越是到了困境、逆境,越是會發出誰也無可估量、難以置信的猛擊,若是此時便小覷他,那還不如此時便自刎了。”

海德重重點頭道:“長老教訓的是。”

長老揮了揮那枯枝般的手,沉沉的道 :“你去,找到那個繼生者,把他殺了,將他的身體帶回來。這個任務非常重要,關係到我們的成敗。”

海德奇道:“把他……殺了?長老您不是說要他替代那百裏太一麼?”

長老哼了一聲道:“我要他做什麼?難道再栽培一個像百裏太一一樣背叛我的人麼?活人我已經不信任了,隻有親手製成的工具,才能更加使我省心、信任。”

見海德默默不語,長老道:“他與‘原石’相融的時日甚少,實力還遠在你之下。而且,我已經在你的體內有所布置,你盡可安心去做,功成之後,我便會使你的夙願得償。”

聽到這句話,海德臉上一道青光閃過,身體中的嗆人刺鼻的氣息猛溢了出來,隻聽他緩緩的道:“長老能給屬下這個親手殺了百裏太一的報仇機會,屬下萬死也不足惜!”

長老微微點了點頭道:“好,你去罷。”

海德躬身一禮,一閃身便失去了影蹤。長老望著海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咧開那張已然失去了所有牙齒的,黑洞洞的嘴,似是詭異的一笑。

石室中。

那油燈的燈芯和燈油連成一片,越發昏暗。不停跳動的火光終於似累了一般漸漸的低下頭去,但長老那立著不動的衰老背影,卻被減弱的光火越發拉的深邃細長了,更加活躍妖嬈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哧的一聲輕響,黑暗舔蝕掉了最後一口的微弱的光,一切歸回到餛飩的暗中,如天地未曾初開時一樣。

此刻他的心情不錯。

並不是因為他一口氣殺了百多個敵手完成了任務,而是因為在身上那些斷骨、裂腑、破胸、穿腹等重傷的劇痛中,使他腦中那些珍貴異常的僅存記憶,此刻略略清晰了些。

雖然仍然模糊的像是濃霧中,但至少可以在其中稍稍觸摸了。這正是令他他欣喜的原因,因為這使他確定以前的記憶並不是僅僅是幻想而已。

雖然他仍想不起自己是誰,記不起懸在自己頸上那顆狼牙的來曆,但關於那個女孩的影子卻就在他變體傷口緩緩愈合的過程中,輕輕浮現出來。

而且比往常任何一刻都清晰了些。

那是在一道瑰麗無匹的夢一般的天空下,一個全身都是粉色,隻有臉色像雪的女孩,像是看夢一般的看著天色。

記憶中,她的顏色隻是白。

——白

雪一般的白。

白得帶著微微的寒氣。

也正是這種微微的寒,才使她有種更加驚人的美麗。

——其實她的美也是怯怯的、柔柔的、安靜的。但是她的顏,她的神,她的韻,都不像是凡間應有的。

就像劃亮天邊的一片冰晶。

每一次映起著女孩的樣子,便會使他觸了目,驚了心,但不知道為何,每一次這個時候,女孩的樣子都好像是近在眼前,卻有像是在千裏之外一般。

他記不得關於她的所有一切,在他的記憶中的朦朧畫麵裏,這個女孩總是在靜靜的看那天色。所以他想,她那麼喜歡看天,該不會是從那深至九重的天上舞下來的雪花麼?

不知為何,一看到雪,他心中對她的思便越發異樣的強烈起來,他總是會發瘋一般狂奔,想要將那潔、白、純、淨的落雪緊緊擁在懷裏,捧在手心裏。但是這美到無常的白色花兒,卻未等接觸到他,便已經消融了、消失了,他便像是隻孤狼一般的著落雪的天上,瘋狂的整夜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