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似是對蕭然的話有些感慨,他摸了摸自己圓圓的鼻子,才輕輕歎道:“可以看出初雪這孩子心裏也是有你的,要不她不會使用‘繼生’之術去換回你的性命。”
蕭然大聲道:“那麼,可以教給我這種方法嗎?隻要能救活她,將我的命拿去就是!”
主人聳聳肩,惋惜歎道:“很遺憾,這法子不是雙程的,即使你學會這法子也隻能用到別的人身上,初雪的身體已經用過了一次‘繼生’,就不可能再接受別人的‘繼生’了。”
這句話似是一盆冰天雪地裏的冷水,澆得蕭然從頭到腳都幾乎凝成冰坨一般。
他的眼淚忍不住的無聲流下,來滴在初雪緊閉睫毛上,在她眼角緩緩了一緩,打了一個圈,才順著初雪臉頰上柔和曲線慢慢的淌了下來。
難道真得要天人用隔了麼?
蕭然當然不舍。
甚至他感覺的到,她也不舍。
過了好久,蕭然才徹骨蝕心的低聲痛道:“真的沒有辦法了麼?”
看他那臉色無比駭人,蒼白中還帶著慘青色,完全像是個死人一般。
主人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嘴角撇出一絲笑意盯住蕭然的臉,足足有五分鍾才開口道:“你剛才說,隻要能救活初雪,你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本以絕望蕭然,從主人的話裏又聽出一絲的希望,顫聲急道:“是的,如果能讓她活轉過來,讓我立時死了都行!”
主人搖頭笑道:“你死了有什麼用啊?不過,的確還有一個法子,不知成不成。要是成了,不但能救活初雪,還能救活其他的人。而且也用不著你死。”
蕭然急道:“請您告訴我!”
主人微笑著,像隻肥胖卻不癡呆的老狐狸,他有很有趣的盯著蕭然看了一陣,才慢悠悠的道:“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蕭然的汗都把衣服浸透了,他失聲叫道:“別說一個,就是一千個一萬個,我也答應您。”
主人嘿然道:“那你可別反悔,其實是個挺容易的條件,我要你代替初雪,加入我們的組織‘弑神’。”
蕭然一愣,沒想到主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他馬上大聲答道:“我答應你。隻要能讓初雪醒來,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主人對他點了點頭道:“這個到不急。”
他舉起肥碩的手臂揮了揮,身後的門裏走出兩個人。兩人向主人行了個禮,然後徑直走到蕭然麵前。
主人向蕭然作了個手勢,示意把初雪的屍身交給他們。
蕭然咬咬牙,深注著懷裏的初雪緩緩道:“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把她救轉過來!你要是騙我,”他頓了頓,然後盯著主人,一字一句地狠狠道:“不管你是誰,我都會殺了你!!”
主人神色鄭重起來,沉聲道:“初雪不但是我的下屬,而且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跟著我。這次她出了意外我也很感到痛心。請你相信,我肯定會盡力去做的。”
蕭然雖然得了主人的承諾,但仍緊緊地抱住初雪的身子好一陣,才極為不舍的鬆開手。
這是這十幾小時裏他們第一次分開,但不知道會不會成為永別呢?
蕭然站立起來,目送兩個黑衣人捧著初雪的屍身向大屋深處走去。
直到他們轉過彎後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才重新坐下。
主人意味深長的微笑道:“你不要著急。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裏住下。或許你很快就能和初雪見到麵了。”接著他晃了晃腦袋,向上揚了楊眉毛道:“你的名字是什麼?”
“蕭然。”蕭然道。
“蕭然,”主人點著頭,像是隻巨大的招財貓一般的笑著,“我的名字叫法緹恩。你可以叫我法緹恩,或者和他們一樣喊我Boss,要不然幹脆就叫我法緹恩老頭兒我也不介意。”
蕭然皺了皺眉,他實在不知道眼前這個豐臃的男子是什麼人。
這時,主人又揮了揮手,從他身後的門裏又走出一個人,主人吩咐他道:“帶他到初雪的房間,以後哪個房間就屬於他使用了。”
蕭然霍的立起,感激的重重地朝他鞠了個躬,便尾隨著引路的人去了。
主人目送他們走遠,眼中爍出狡黠的光。初時把初雪的屍身送走的兩個人來到他身邊,低聲道:“將軍,真的要把初雪的屍體送到長老那裏去麼?”
主人微微頷首,微微笑道:“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長老他老人家不會介意多了一個試驗品吧?”他又看著蕭然退去的方向,搖搖頭喃喃自語的嘀咕道:“當然,如果一下子多了兩個試驗品的話,長老會更開心,不是麼?”
黃昏時,下雪了。
田兒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些被映失了顏色的潔白碎片,但是那些寒冷從她纖長的指間逃開,也不願在她溫暖的手心中停留片刻。
寒風席卷起來將滿天雪色吹得像是重重迷蒙的霧,田兒單薄纖細的身子呆呆的立在雪中,像是被淹沒在古畫卷中的一根秀竹一般。她輕咬著下唇,眉間輕鎖著,臉色已被寒風吹得像雪般的白,讓人看著忍不住心疼一下。但衣衫單薄的她,似是不怕冷一般的眺望著滿天的雪色。她的思緒此時已飛到在聽來的那個故事中
——一個遙遠的北方,一個雪夜裏,一個小男孩像是一柄小小鐵槍一般孤傲的站在齊膝的雪中,挺起自己薄弱的胸膛,獨自麵對了漆黑、無人的夜,以及暗藏在夜色中的尖銳狼齒。
因為他要證明自己的無辜。
因為他的確是無辜的。
因為與生俱來的倔強讓他在任何時候,也不會選擇低頭。
——但是,為何你現在不能再次挺起胸膛,證明自己的無辜了呢?!
——難道,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著你麼?
田兒握著懸在心口的那顆潔白如月的狼牙,心中一痛,下唇咬得發白,才將欲要奪眶個而出的眼淚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