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足夠(2 / 2)

這男子的歎息雖然沉痛,但氣息已略見沉實,渾然不似適才那樣氣若遊絲了,遊奇心知那丸藥的功效,這男子的性命定是無礙了,便道:“雪已經停了,我們還是盡早離開這裏,若是待到天亮,他們會使我們有相當大的麻煩。”說著,他指了指堆疊在路旁屋上的,那些撞昏、摔昏了的“阿黃”。

那男子沒有回答,卻問道:“天已經亮了麼?”

遊奇看了看天色,隻見天空昏昏岑岑,渾渾夜色像是被一隻巨大的紗籠罩住了一般,知道不久便要天亮了,道:“是,怕是過不了多久天就亮了。”

那男子低頭忖思了少許,道:“在下此時行動不便,向煩勞兄台一件事。”遊奇道:“請說。”

那男子道:“請在他們每個人的頭上、胸前各補上一擊。”

遊奇吃了一驚:“為...為什麼?”

那男子搖了搖頭道:“在下來不及解釋了,請兄台照做便是。”

遊奇本是欲俯身扶起他,但此時卻退了一步,搖頭說道:“不行,他們都是尋常的人,本被那孩……那…..那人攝來,做了一夜的狗,也已經很是無辜了,此刻又已是昏倒,我又怎麼能下手去殺了他們?”

那男子皺眉急道:“這些人都已與你我相過麵,雖說不一定記得,但是落在那些人手中,便很容易從他們腦中抽剝出這段記憶來。那時,在下倒無所謂,死了便就死了。但兄台便再也難與此紛爭脫得了幹係,莫非……莫非兄台想如在下一般被人日夜追殺不成?”那男子情急之下麵上變容,臉上兩隻已然幹枯了的血窟窿,隨著他緊皺的眉頭張縮不已,傷口扯破又開始緩緩流血,看上去活似兩隻死人的嘴一般。

這幅詭容遊奇見了,也不由心中一凜,背後感到一寒,立時想到:的確如這男子所說,若是被弑神得知自己殺了他們的人,定會認為自己是天禁一脈,那麼一來,隻要自己還未死,的確便是永無寧日了。那些人的殘厲手段,若是施加在自己身上…….遊奇這般想去,又看到那男子曆經了剜目、斷臂、刖足、噬身之後的可怕傷口,不由直泠泠的打了個寒顫,心中一慌,不由自主地朝那些人走了去,迷迷糊糊的地舉起了手。

但便在落下手掌的一瞬間,突地一陣冷風吹過,一激之下他登時清醒了過來,這時他的手掌已離一個人的顱頂差的不到半分了。遊奇霎時渾身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連罵該死,後退兩步向那男子道:“對不住,我不能這麼做。”

那男子一急竟坐了起來,急聲道:“兄台不要意氣用事!自己性命攸關之事勿要兒戲!”

遊奇一聽,隻覺得血氣上湧,大聲道:“我自然不是拿性命當兒戲的人。但你我是性命,難道他們便就不是性命麼?如此一來,和弑神那幫混蛋有何分別?嘿嘿,但那些毀了別人性命,來換得自己多或幾日的事,我卻也是不屑去幹的!死了便死了,又拉得這麼多無辜的人墊背做什麼?”

那男子呆了半晌,坐直的身子慢慢的滑倒倚在牆上,有過了好半晌才苦笑著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與兄台就此別過吧,兄台一再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隻能謹祝兄台順風了。”

遊奇一愣道:“你……你自己留在此處麼?”

那男子苦笑道:“這個到請兄台放心,在下此時縱有殺了他們之心,卻也無殺他們之力了。”

遊奇被看穿了心思,臉上一紅忙道:“我是說,他們的人四處尋你,而你又行動不便,還是……我看還是暫時先尋個地方躲避一段時日好些。”

那男子搖頭道:“多謝兄台好意,但在下此時卻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非去不可。”

遊奇望著他殘斷參差的四肢,皺眉道:“但是……但是你的……你的傷勢不輕,還是先修養些時候再去罷。”

那男子道:“兄台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但是這件事對鄙派而言幹係重大,絲毫耽擱不得。”說著,他用力挺起身子,便想要用唯一的那條腿站立起來。但是這唯一的一條腿上布滿了斑駁傷痕,每條傷痕都傷深見骨,雖然他此時性命已然無礙了,但那裏能用這條腿站起身來?才一用力,立時腿上傷口崩裂,點點血跡迸濺到雪地上,而他吃痛之下也立時軟倒在地。但到在地上他仍不住地想嚐試著再次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