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人絕然想不到,他們便在那張小小告示前怨天尤人,哀歎命運不濟的時候,這個令千萬人都夢寐以求的“殺人狂”,正蜷縮在告示之旁,呆呆的望著通緝令上那張熟悉到陌生的麵容發愣。
遊奇看到通緝令以及告示的那一刻,起初心中自然是驚恐,委屈,稍後便是忿憤難當,直至最後渾身冰冷,如墜深淵。因為他也看到了那個數字,他知道這個數字不是田兒所能承受的,能為此拿出這麼個數字的人,隻有一個,也是田兒身邊唯一的一個。
遊奇從告示上那個令人瘋狂的數字中,看到兩件足以使他大哭一場的事,一個是田兒已經與那個富公子在一起了,一個便是田兒已經相信了凶手便是他。一想到這個,遊奇便心血激蕩,恨不得立時脅插雙翅,飛到幾千裏外彼端的田兒身旁,原原本本告知他事情的所有。他便加緊腳步,朝田兒所在的那座都市急奔去。
但如此急行了幾日之後,遊奇便緩了下來,因為他低下頭,便見自己一身襤褸,遍體傷痕,即便此時自己能告知田兒實情又能如何呢?她連最後一個親人已經不在了,家也成了一片廢墟,此時的她所最需要的隻是一個安穩的歸宿,但這卻恰恰是他無法給她的。那個富公子拿出如此大一筆錢財,隻是為田兒報家破人亡之仇,足可鑒其真切,也許他是田兒最好的歸宿了。
這般想著,他便停住了腳步。但是若這般便背了讓田兒憎恨終生的罪名,遊奇當然卻又絕然不甘了,心中激蕩之下,複而又朝那座都市的方向行去……
這般相對的念頭在遊奇頭腦中相互交戰了許多天,終於使他下定了與田兒的世界自此斷絕的決心。決心下定,他隻覺得這天地悠悠,廣袤無邊,卻再沒有一個他所戀念的人物,也再沒有一個他能去之處了,真想找個地方痛快大哭一場,或是痛快大笑一番才好。
遊奇便這般渾渾噩噩、漫步目的的獨步行著,一路上風餐露宿,穿梭在都市與荒野之間,除了從不伸手乞討之外,已經和一個乞丐沒有任何的不同之處了。
不知道跋涉了多少日子,也不知道要行往何方,隻是天氣越發的寒冷起來。這日,遊奇步到一個古舊的小城中,午時日頭還不死不活的掛著,已過晌便立時陰風怒吼起來,到了傍晚時分,已是片片鵝毛般的大雪從天空傾覆了下來,很快地麵上已是一片純潔,這個小城中的人們像是被寒風吹散了一般,大街小巷全都空空蕩蕩,門戶也都關的嚴嚴實實,不見半個人影。
遊奇在這個空寂的如同死亡般的城中漫步著,潔白如玉的雪地上在他的足跡成了一道長長的黑線。冬天的天黑得很早,但在這漫天大雪的晚上,原本早就該漆黑一片的天空,卻呈現出一種略帶點朱紅的昏暗,很有些詭的意味。
雪勢越大的大了起來,夾在再狂風裏,瘋狂的撲打在他的麵上,使他看不清道路,而齊膝高的積雪也越發使人難行了。遊奇尋到一個狹陋的街巷,倚靠在一個殘舊的屋簷下避這風雪。
此時,他身上身下所包裹著的,已經算不得是衣服了,頂多算是殘破的布片而已,連遮體都十分的困難,更別說保暖了。但是幸好他身體已經大異於常人,在這嚴寒的雪天裏倒也不覺得十分難捱。
無人的寂靜空巷裏沒有光亮,抬頭之可見一片昏茫茫的天,便在這昏暗的光亮之下,遊奇偶一抬頭,竟看到身旁不遠之處的一堵矮牆上,赫然也貼著一張印有他相貌的通緝令。一時間遊奇心中萬般緒念,如同這空中舞落的雪片一般的舞了起來,隻覺得天蒼地茫,卻再也無他安身之處,一時間悲忿之意胸臆難存,忍不住仰天蒼然大笑起來,但同時淚水卻也愴然落下。
便在這時,他身後突然傳出一個聲音:“這位兄台若是想哭想笑,敬請移步別處去,若是壞了著雪落無聲的雅致氣氛,不覺得忒也太煞風景了麼?”
這幾句話在遊奇身後聲音甚低,卻又溫文爾雅,但遊奇心中卻猛然一驚之間,身體已如一片葉般疾然滑出,立在雪地當中,同時體內力量發動起來,戒備四周的動靜。
經過在獅山中的磨礪,使他敏銳更加不止提升了倍許,若凝起神來,這方圓數十米內的呼吸聲都逃不過他的雙耳,這說話的人離他甚是接近,而他竟然一直未有發覺到有人在自己附近,這使他如何心中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