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手(2 / 3)

這個山洞原來真的是沒有出口的。至少遊奇在此前的六十七次,沒有尋到通往山洞之外的半個出口——這山洞就像是一個無比巨大的監牢一般,甚至除了那種紋絡係連的詭異石壁之外,連一條石縫也沒有見到。

應該說是這是一個巨大的蛋殼一般的山洞更為適合。但遊奇仍不死心,他仍堅信著通往外麵的洞口,就隱藏在覆滿了洞壁的粗藤之後。

於是他沿著各個方向的巨藤網上爬,且一邊上爬,一邊奮力撥開一根根脈絡纏雜的巨藤,尋那他臆想中的出口。

懸在岩壁往三四十丈高處還好爬些,但是這山洞是一個倒置的大鍾狀,再往高處時,越發與地麵平行起來,隻能靠著雙手死死抓住粗藤懸垂而上,而雙腳絲毫沒有著力之處,越發難爬上了。即便是遊奇超越一般人類身體和力量,若是略有忽失,或者手腳一軟,便立時會跌下這百公尺的高度,摔個粉身碎骨。

但在這期間,那大漢絲毫沒有幹擾攻擊他,反而盤腿坐在那塊山岩上,望著遊奇一步步的向洞頂移去,但那須發糾結的一張臉上卻全是譏笑之色。

遊奇嚐試了幾十次之後,全身酸軟累得癱倒在地。疲倦過渡使得他眼睫神經,對外界光線變得敏感得很,那些幽浮在虛空中的磷光鬼火,也似火把一般的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但他不得不使盡好大的力氣睜開眼,使自己盡量保持清醒。

“奶奶的,你這怪物也動彈不得了麼?!”那大漢似乎察覺到了遊奇的窘困,突地爆出一陣聲如破鑼般的桀然怪笑。

“媽的,老子告訴你,進了這裏就別想再出去了!捱不住受這罪你就死吧!早死早脫生!省的再費你老子的一番手腳!”大漢口中罵罵咧咧的,不住的搓揉右臂的肘部,一幅呲牙咧嘴的痛苦表情。

看樣子,他這一肘打在遊奇的心窩,雖然撞的遊奇一個大跟頭,但他自己肘頭也十分得不好受,甚至還受了些傷。也許,這就是使他驚了一驚,沒能給遊奇最後補上一擊的原因。

大漢罵得累了,一邊隨手從身邊的石壁上摳下些青綠色的東西,抓起來往口裏塞去,吧唧吧唧大嚼起來。遊奇當然沒有力氣與他對罵,可看到那大漢大吃大嚼,腹中一陣絞痛般的腹鳴,才省起自己已是餓的前胸貼著後背了。

大漢盤腿坐在石岩的邊上,指著洞底的遊奇“怪物、怪物”的越罵越難聽,他也不回頭,隨手便將那長在壁上的綠色的東西,一把把的抓了來吃。遊奇也沒有心思理會,而是掙紮著站起身來,拖著有千斤重般的軀體,一步步的移到洞壁的邊上。

拽開石壁上細細的藤須,看到似是茸毛一般的覆了一層薄薄的綠色,那是生在石麵的青苔——那大漢正吃的香的,原來是這個東西。

遊奇費了長的時間,才從石壁上刮下一小撮來。淺綠苔蘚堆在手中,越發顯的綠的怪異起來,在遊奇眼中看來,甚至和那些骸骨上升起的綠色鬼火沒有什麼差別了。雖然他饑餓的胃,幾乎要把他的內髒都要吃掉,但是手中傳來的一陣陣潮腥氣息,還是讓他胃中忍不住翻湧起來。

遊奇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液,微微的濕潤感像刀子一般的劃過他幹涸的咽喉,他猛地一閉眼,將手中那一小撮青綠色的苔蘚,合並惡心的感覺一起吞下肚子去。

即便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雖然遊奇已經盡量不使這東西通過口舌而囫圇吞下,但是一經入腹,便有陣陣腥臭、鹹辛、澀惡、苦荼混合而成的味道,從遊奇胃底直衝上來,混合著黃色的酸液,哇的一聲脫口而出噴吐了一地。

看到遊奇伏在地上大嘔到渾身顫抖,那大漢似是看到了什麼可笑的場景一般,一邊大嚼著腥澀的苔蘚,一麵桀桀怪笑的前仰後合,幾乎是要從那石岩上跌翻下來。

一直嘔到胃中再也沒有酸液吐出,臉色蠟黃的遊奇才緩緩站起身來,再次走到石壁旁,將上麵的青苔抓扣下來,塞進嘴裏。雖然沒有引起再次的大嘔,但是也是幹嘔連連。遊奇卻是連幹嘔也不顧,隻是機械的將那些青苔抓下,塞進嘴裏,吞下肚去。那大漢似是沒有想到,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也變成了冷笑連連。

相當多的時候,死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相對來說努力的活下去,卻要難得多了。

舌根麻木了,十指也磨出了鮮血,終於,遊奇把自己那不停抽搐的胃塞滿了。原來,這世上最惡心難吃的東西,和最美味的佳肴一樣,塞滿胃部之後,都會產生同樣一種滿足的充實感。

雖然胃飽了自己,但身體的倦乏卻由於拚命從石壁上挖取青苔,而更重了一重。困乏讓他幾乎睜不開眼了,遊奇靠著石壁蹲下身去,蜷縮在一起。

“要活下去。”一百多年前,大雨中,一個寬闊的背影,這樣對木餘生說。

“要活下去。”在身體化作灰燼前的一刻,木餘生這般無限溫文的對他說。

此刻,遊奇這樣告訴自己。“我要活下去。”他在心底默念著那些對他來說,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的人的名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大漢也終於罵的累了,翻身躺倒在石岩上,扯起呼來。遊奇也熬不過困倦,而閉上眼睛,昏昏睡去。龐大到讓人乍舌的山洞中,漸漸顯出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咕嚕,咕嚕......”不知道過了多久,光亮照不到的暗處出現了一種含糊不清的聲響,像是沼泥澤地上,泛起一串串的瘴氣泡沫的響聲。又像是被溺而垂死之人,在水中被擠出肺中最後一口空氣時的拚命掙紮聲。

離沉睡著的遊奇頭上丈餘高的一處靜默石壁上,突然似受了熱的年糕一般,鼓起了個包來。那個鼓起的包處時隻有拳頭大小,瞬間便突地長三尺來長,像是什麼東西要掙紮著從石壁中擠出頭來一般。掙紮的力量之大,幾十丈長的粗藤都被攪得嘩然不斷。

在石岩上睡熟的大漢突地睜開了眼,一個機靈翻身到岩沿旁,悄無聲息的向下俯身望去。但遊奇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頂上,已經發生了些許不尋常的變化——探出石壁的已經有兩根人腰腿般粗細,三尺來長,像是什麼動物的肢體,正將虯纏著的粗藤巨力撕扯著,小臂粗的藤枝已經被這力量扯斷了好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