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從此墜 (一)(2 / 2)

我們曾是甘願同生共死的兄弟,但不知什麼時候起,我連百裏太一這個名字也不願提了。

甚至,每當想到他時,心中都會泛起一種莫名的怨恨。

這時,突然一個念頭突然從我心底冒了出來,讓我心底一驚:莫非,他們想尋找的物事便是我們在極地處,尋到的那個東西?

這個念頭讓我啊的叫出聲來。

但立時轉念又一想,那兩日他們搜尋我住處的時候,那東西與那些銀票好好地放在一起連動也未動過,若就是那東西的話,也不必再尋的第二次了吧?

不過,若真的是那東西的話,這個彌天玩笑,就真的開得太大了。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德恒禪師見我麵色有異,問道:怎麼,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我道:沒有,我隻不過想到了一個朋.....一個故人。

百裏,不知什麼時候,你在我心中連朋友都不算了呢?

德恒禪師喃喃道:故人多是春分燕,一望北顧便不還。故人哪,多像那流水東逝,回憶思念,恰似水中求月、刻舟取劍了。

不知為何,我眼中一酸便要落下淚來。

南雁北歸,空鳴不回,或許便都是如此吧。

德恒禪師在牆上掛著,一幅大日如來尊像前,雙手合十閉目悲頌道:故人已逝,空留老衲在這蒼茫塵世,卻再無撫琴以和者。無量佛!林家一門一心向善卻遭此大劫,惡人猖獗羅刹當道,望佛祖憫見,天降明王之火燒盡此惡......

我沉默不語的望著德恒禪師顫巍巍的背影,心中猛地一觸。

他躲在此處,燒香拜佛希望不動明王佛能降得世來斬妖伏魔。

可悲麼?還是可憐可笑?

可是,難道我不是麼?

我不是一直躲在暗處,期待著希望麼?我隻能一麵望著我哥子的頭顱跌落塵埃,一麵期待著百裏太一的出現。隻怕我比德恒禪師更是可悲可笑。

為何觸摸不到的虛幻希望,總是要比看得見摸得到的真實,更加令人期待?

德恒禪師歎道:老納最可憐的,還是你那長嫂......

我一愣,道:我哥子他......他成親了麼?

德恒禪師似是不解的望了我一眼,突然恍然道:是了,難怪你不知,那時你還身在海外。兩湖總督葆真公惜令兄之才,將孫女許配與他。你那長嫂也是一如的知書賢慧,與令兄是郎才女貌一般的神仙眷侶。

我急急截然道:這...這...袁賊,不會敢將兩湖總督的孫女,也投入監牢酷刑加害了罷?

德恒禪師歎道:這是當然,葆真公當朝二品,那袁賊雖皇旨在手,倒也不敢公然造次。天公作弄,令兄在京城被.....唉,那時你長嫂得知此事,悲痛欲絕便欲輕生,但那時她已有孕再身,為保令兄的血脈才暫活於世。

這飛來的消息讓我悲喜交加,我呆了一呆,猛地跪下朝天拜叫道:蒼天見憐我林家!使我哥子一脈尚存!

但德恒禪師在旁看著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未說出口,隻搖了搖首掩目欲泣。

我心中一驚,顫聲道:怎...怎麼...上師,難道說......

德恒禪師埋麵於袖中不言不語,似是抽噎。

我心中猛地冰涼,這涼意直透過胸臆而上,讓我連脖頸都難以轉動。

禪房裏靜極了,油燈上寬僅盈指的火苗跳動的聲音,都聽得見。遠處的犬吠,與近處的蟲鳴鬥嘶般一起的聲音,更是顯得鴰躁。

好一陣兒,德恒禪師才從袖中抬起臉來,帶著抽泣聲說道:那袁賊雖不敢明目張膽的加害,但對這鄰家僅存的血脈也不願放過,他暗中使人用卑劣手段施使湯藥,使你長嫂墮下了胎兒。可憐你長嫂了然一身,再也生無所依,便飲鳩自盡了!

他話音剛落,我心胸裏如裂開一般,一口血噴泉也似得從我口中噴出來。

我渾身都在巨抖,骨骼咯咯作響,牙齒幾乎被自己全然咬碎。

我心中那份憤恨,簡直不是憤怒更夠形容,就連食其肉寢其骨也不足形容其萬一。沒有憤怒,沒有悲傷,隻有恨!!

恨!!!

袁尉廷!!!

如果此時此人便在我麵前,我即便用嘴,也定會將他全身骨肉皮發,撕咬盡碎!位高權重又如何?護衛如森又怎麼樣?即便他上得九天入得五洋也好,即便漫天神佛都庇佑著他也罷,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即便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