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諄諄唇舌利如刃 (四)(1 / 2)

中年男人陪著笑,看著大笑不止的懷公子。

好一會兒,懷公子擺了擺手,灰衣老者極不情願的側了側身,讓中年男子捧著洋槍走到懷公子麵前。

中年男子躬身笑著,雙手貢奉上前去陪著笑臉道:公子請看,這是機括,這是彈倉,如此便裝上了彈藥,再如此如此一經扳動便能發射了。

懷公子見得新奇玩意心花怒放道:嘿,這洋鬼子的東西還真是稀罕,趕快給我看看!

中年男子諂笑道:公子明鑒,這洋人的玩意厲害是厲害,不過卻易走火,若是走火卻嚇人的緊了。

懷公子一愣:走火?那是什麼東西?

中年男人笑著道:公子請看,就是這樣。

話音一落,隻聽得又是轟的一聲炸響,離的近的人,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炸響,驚的一哆嗦,還有幾個手中握刀不牢,跌落到地上。

炸響過後,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一聲刺耳之極的尖聲嚎哭。

中年男子手中洋槍的硝煙散去,所有人都看得到,懷公子從太師椅上跌落到地上,一張臉抽搐的辨識不出五官,他的大腿處出現了一個血洞,正不斷地湧出血來。

灰衣持劍的老者更是怒吼一聲,便要撲將上去將中年男子碎屍萬斷。

但中年男子仍是一臉笑嘻嘻的,那柄洋槍的槍口插進懷公子那沒有牙齒的口中,他揚聲說道:嘖嘖,這位老英雄的確很威風,一看見你我就緊張到渾身哆嗦了。不過這洋槍何時會走火我也說不準,說不定我這一緊張便又要走火了。哎呀,老英雄請看,我的手指在顫抖的不停呢。

懷公子抱著自己的腿哀嚎不止,整個身子痛得縮成一團像一個煮熟了的蝦子。但中年男子這番話清清楚楚傳到他耳朵裏,他豈不知道什麼意思?他急急向手下擺手,帶著哭腔尖叫道:退下,退...退下......

灰衣持劍的老者雖不甘退下,但更不敢上前,隻好恨恨的退下幾步去。

中年男子看著退了下去的人潮,點了點頭道:很好,但是我還得借公子一用。

說著便拖起死狗一般的懷公子,緩緩行去。

我在三樓看到了整個過程,乍舌不已。

康先生向身旁的一個說道:譚兄,你看這袁尉廷如何?

那姓譚的先生輕歎道:此人有膽有謀有勇氣,的確是個做大事的人。雖看似和氣,卻要比五哥一身草莽英雄氣要淩厲的多。

他身旁的一個人說道:此人若非友,便是個可怕的勁敵。幸好我們先他們一步,將此人爭取到手了。

我哥子說道:恐怕還不夠。此人誌向極大,僅以一個直隸總督的許諾,不見得會讓他死心塌地。

康先生卻笑著道:惇穀多慮了,這袁尉廷加入強學會時,我已暗中試他多次,此人思想的確不同於那些腐朽迂腐之輩,其誌甚堅,曾迎著容祿等人之強壓力阻而薦新法之治。而且,此時他做了這等事,還容得他回頭麼?大家請看。

大家隨著康先生的手指望去,那袁尉廷也不管正將死狗一般的懷公子,正鬼哭狼嚎,隻一力的將他死拉硬拖上樓來。

康先生繼續說道:這懷公子,正是懷塔布那肆的孫兒,仗著他爺爺禮部尚書懷塔布的威風向來在京城張揚跋扈。嘿嘿,大家瞧見了,這京城名為天子腳下,可這肆如此猖獗,眼中還有天子與王法麼?

另一人頓足道:懷塔布那肆在禮部一手遮天,一味阻我新法,數次陰撓王照大人上條陳。且與立山、岡瑞、崇立等人蠅同苟苟,一味的作祟!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不停,但他們說的是什麼,我卻一句也聽不懂。

不光是我,那個持著巾帕哭泣的年輕人,也是愣愣的發呆,一句話也沒有。他眼圈還是紅紅的,像是哭過很多次一般。

我心中不由鄙然不已———男兒寧流血也不流淚,這哭哭啼啼小姑娘作態的,成什麼樣子?

康先生上前一步,向那年輕人躬身道:若是想要新法得成,必要所行徹底。便如同腐肉加身,如盡以湯藥敷之,雖其表得康複其深處之腐爛卻未除,加以時日就必定複而再犯,直至深入膏肓。若想徹底治愈,一定要以利刃將腐肉剜去、除淨。雖一時之痛,但卻僅有的救命之良方也。榮祿、懷塔布、立山陳腐不化等人實為大清國病痛之所在也,若不盡快除去,此後必定禍患無窮!

那年輕人閉上眼睛,無力的揮揮手,更加無力的說道:我說過,所欲變之事,盡可隨意奏來,我必依從。即我有過失,你等當麵責我,我必速改。隻是這懷塔布受太後之命,率領圓明園守軍,恐怕我......唉!我......我盡量去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