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宴之後,隻有遊奇一個去給蕭然送別。
這老房子所處偏僻,人口又極少,所以連出租車都很少到這裏找活。所幸車站所離不遠,時間又十分充足,兩人就步行前往了。因為這片老房子的原因,這段路也保持著幾十年前的原貌,幾乎看不見路燈。坑坑窪窪的路麵本就不好走,若再負著行李,就更加難行了。
加起來幾乎重及他們體重一半的行李,對他們來說也還不算什麼難題,而且還健步如飛。這當然多虧大山給了他們一個好身體。
———和城裏那些被催化劑營養藥喂大的孩子相比,從大山裏出來的孩子體質就是不一樣。雖然量上未必比得上,但質上要好得多。
遊奇和蕭然來自同一座大山下的同一個村子。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兩人都是念同一所學校。雖然兩人性格一內一外,完全迥異,但卻又偏偏交好,又經過十餘年時間的沉澱,關係自然非同一般。
兩人畢業之後,都仍呆在他們求學的這座城市,尋求著能夠創造自己傳奇的機會,但是現實賦予他們的酬勞,卻僅僅隻能夠他們維持不被活活餓死。
於是,兩人微薄的收入,隻能住入這片租金低到可笑的老房子。房子的主人便是安田的母親,那位安姓的中年婦人。
她屬於那種,一眼就能看得出善良的中年婦人。
不過,命運卻待她太薄。
十幾年前她的丈夫因心髒病離她而去,沒過多久,還未從悲痛中站起來的她,便接到了開除通知。一重重雪上加霜的打擊,幾乎讓她倒下。要不是為了一個待哺著的女兒的話,也許她早已經屍骨寒了。
從茫然無措中站起來的她,隻好幫別人做些零活,母女才不會被餓死。但是數年後的一天,厄運再一次的遇到了她。一次意外中,她被化學藥劑弄瞎了雙眼。幸好,還有這棟老房子,否則她們母女倆不被餓死,也隻能流落街頭了。那時,幼小的安田拚命的打工,來掙取母親的湯藥錢,以及自己的學費。除此之外,這幾間房子的租金,幾乎是維持這個家唯一的收入了。
木餘生便是除遊奇和蕭然兩人之外,唯一的房客了。一年前,兩人住進老屋的時候,結識了這個約莫三十多歲的遊方醫生。
他的性很怪,不是沐不是穆,而是木,名字更怪,是那個劫後餘生的‘餘生’。
於是,李然第一時間便贈給他一個昵稱,木魚。木餘生倒也不反對,於是便這樣延續的叫下去了。不過他若是一根木魚的話,這個巨型木魚敲起來,會響到十裏外的吧。
他很懶散,很嘴饞,隻要是睡醒的狀態,食物便從未離過嘴邊。但是他的確算是很有趣的人,在這個世上,不將名利錢財置於高處的人恐怕很少,但木餘生就算是一個。
———對他來說,與其給他一生消耗不盡的財富,倒不如直接給他滿滿一屋子美食來的好些。
木餘生的醫術的確很不錯,不說別的,至少他搬進老屋以後,附近的窮人們就不再去那些深不可測的醫院了。
他的收入,全都來自偶爾到一些小的私立醫院客串坐珍。因為他給那些窮人看病,非但幾乎都是免費的,所以他的口碑極好。
也正是因為這極好的口碑,很多的時候,他還要掏出自己可憐的積蓄,給他們買針拿藥。不過令人想不通的是,他似乎不想找一份穩定的正常的工作。
這些原因,遊奇和蕭然已經不止一次的激烈討論過。後來得出的結論是,也許正是因為他的懶,也許是他的古怪,才沒有醫院願意接納他。
其實他的收入也不算太低,至少要比遊奇、蕭然、以及田兒三人加在一起,還要多上許多。不過也是因為他的懶和饞,以及時常死要麵子的“普及眾生”,導致他隻能一直的住在老房子裏,而且好像比遊蕭兩人還要窮。反而需要他倆常常救濟他。
一年前的那一天,除了見到木餘生之外,兩人還見到了安田。遊奇永遠忘不了,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雖然是很平凡的偶遇,但的確是一個偶然的巧合。
那天,夕霞恰巧遮住了餘光,天色恰巧暗下來得很早。遊奇恰巧忙忙的踏進一間沒有點亮燈光的屋中。那個時候,安田也正好恰巧匆匆從那個沒有點亮燈的屋中走出來。
更巧的是,一片昏暗的天色中,兩人都沒有看到迎麵走來的人。
所以,這兩個人便毫不偶然的迎麵撞上,不,是幾乎撞上了。因為,在即將猛烈撞擊的那一刹那,女孩急急止住了步子,遊奇也匆匆頓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