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大院熱鬧非凡,魚翅宴席擺滿了五進院落,賀客杯盞往來,吆五喝六。正席對麵的戲台上正唱著川劇折子戲《鍾馗嫁妹》,二顧、鑼鼓熱鬧喧天。上菜的小廝席間川流,精悍的家丁四處巡邏。
莫懷仁高居正位,頭插孔雀翎,胸帶大紅花,身穿吉服,足蹬朝靴,舉手一股氣派,言笑一臉春風,今天是他娶九姨太的大喜之日。和別人低調納妾不同,莫懷仁納妾比娶娘子更熱心,鋪排更大,場麵更熱鬧。
酒過三巡,陸陸續續有一些賓客過來敬酒,也有那好事的年輕人吆喝“要和新娘子幹杯。”川中民俗,新婚賓客為大,為圖喜慶,賓客經常給新夫新婦出難題,雙方都不得介意。莫懷仁雖然貴為財主,仍不能免俗,在賓客的轟然聲中,九姨太在喜娘攙扶下,羞羞答答出來了,大院裏頓時靜得鴉雀無聲,如果這時落下一顆針,人人都可以聽在耳中。
新娘子太漂亮了,比傳說中的更漂亮,莫懷仁見大家都一副震驚的神色,得意的笑了,一臉豬油光亮的肥肉頓時把五官擠在了一起,說不出的庸俗可厭。
人人心裏暗歎一聲: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這時,席桌上突然當的一聲,一盤四喜丸子“啪”的散開,油湯滴了一桌,席桌的正中插著一支明晃晃的匕首,匕首上插著紙簡,尾部係著一縷紅綢,豔豔的在微風中飄動。
眾賓客“啊”了一聲,大多數心裏幸災樂禍:平時裏缺德事做的太多,飛刀寄簡,仇人尋上門來了,可是有誰這樣大膽,敢拍老虎的屁股呢?
新娘子咋見這場麵,臉色煞白,偏偏欲倒,莫懷仁鎮定下來,手一揮,喜娘又把九姨太扶進去,這時家丁已經拔下匕首,取過信簡,莫懷仁接過一看,倒吸一口涼氣:血債血還,日殺一人!落款:蕭霖。
“蕭霖?蕭霖是誰?”他努力回憶著,“姓蕭?”
莫懷仁記憶裏突然閃過一人,心髒猛地收緊,“難道真的是他回來了?蕭狗娃。”
老人蕩魂攝魄的笑聲,手過鐵斷的恐懼,這些年一直在心頭哽著,這麼快就回來了?蕭老焉死不瞑目的樣子他一直是很害怕的,“唉,可惜當時沒能斬草除根。”
莫懷仁頹然坐下,麵色灰敗,賓客都定定的等著,他揮揮手,眾人轟然而散,霎時間大院裏冷冷清清,客人走的一個不剩。
家丁急忙關上大門,莫懷仁突然站起,示意不必了,這樣反而顯得心虛膽小,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
回到內堂,九房夫人聚在一起,哭鬧憂傷,六神無主,莫懷仁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一時驚慌失措反而使他更清醒。他大喝一聲:“哭甚麼?死人了?都給老子乖乖到房裏呆著。”
眾妻妾經他一吼,個個噤若寒蟬,紛紛回自己回到的屋子。
九姨太也想悄悄退走,莫懷仁突然叫道:“你留下。”
九姨太臉一紅,低聲道:“老爺?”
“唔,委屈你了。”
“老爺。”
二人正私話,一丫鬟跌跌撞撞衝進來,“不好了,三,三姨太死了。”
莫懷仁一驚,沉聲問道:“說清楚,怎麼死的?”
丫鬟突然跪下,哭道:“三姨太剛回屋裏,不知怎麼屋子裏進來一個年輕男人,三姨太正想罵他,那男人突然說‘一屋子男盜女娼,該死。’說著拔劍一揮,三姨太的頭就掉了。”
莫懷仁問:“長的怎樣?”
丫鬟低下頭,“長得很好看。”
莫懷仁突然大怒,一腳踢翻,罵道:“糊塗,誰問你這個?”
丫鬟哭號,委委屈屈道:“老爺問長得怎樣嘛?”
九姨太提醒道:“老爺是問你多大年齡。”
“十八九歲的樣子。”
“唔。”莫懷仁心想,“年齡吻合,那一定是了。”他像是下定了最後的決心,神情反而輕鬆起來,吩咐丫鬟道:“你安安靜靜回去,任何人問起,都說三姨是太突然生病而亡,敢亂說,哼,剝了你。”
丫鬟打了一個寒戰,剝人的事她是知道的,九姨太的前任就是被先剝皮,後進豬籠死的。她立即磕頭道:“婢子不敢,婢子隻知道三姨太是得了急病突然就死了。”
“唔,去吧。”
丫鬟爬起來飛快地去了。
莫懷仁轉頭對九姨太道:“我們走。”
九姨太疑惑道:“那她們?”
“管不了那麼多了”,見九姨太猶豫,他解釋道:“那煞神隻是想殺我,一日殺一人是為了折磨我,讓我恐懼、孤獨,如果我們離開,也許她們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