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清朝並沒禁絕該書。”
“清朝官方對《金瓶梅》是禁絕的,可是這本書的誘惑和魅力,令官方的禁令在執行時大打折扣,這就是文化的魅力,思想的魅力。鐵血和禁錮,是壓抑不住思想之自由的。但是,我想,肖家之所以未將秘密公諸於世,壓力恐怕還是因為清朝官方的禁令。”
“那麼民國呢?”bottle問。
唐冬至聽bottle提及民國,臉上光彩與頹然並存,痛悔歎息之情溢於言表,“民國是中國曆史上的一個大時代,在我看來,僅次於春秋戰國。上世紀初,清廷昏聵,已成腐朽之勢,帝製統治在世界範圍內逐漸失去其活力。1910年,武昌士卒一呼,舉國響應,滿清遜位,民主之國度呼之欲出。然,當時軍閥割據,形勢混雜,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新興之日本覬覦華夏之泱泱,北洋政府內憂外患,終於因割讓青島之二十一條,引爆了五四運動。這段時期,可以說是中國曆史上,僅次於春秋戰國的一個大時代,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百千年來我華夏再次出現蒸蒸向榮之大氣象,實乃國之大幸。其後,國民政府東征北伐,逐漸平定國內亂象,國家之統一,文化之繁榮,思想之自由,民主之憲政,無不舉而待發。二戰的爆發,卻延滯了這一進程,也再一次將華夏引入了亂世,八年抗戰,三年內戰,自九一八事變算起,中國整整失去了十八年的時間,令人痛惜。”
唐冬至一口氣說完,激動之情慨然而現。Bottle心想,這題跑的太遠了。
唐冬至繼續道,“上世紀前五十年,是中國的大機遇,也是大毀滅。在這樣的背景下,肖家自然不能自曝秘密,令其置於豪強或日本人的視線中。我想,你外公家一門六忠烈,死於日戰,恰恰是那個時代的見證和縮影。我們要感謝你的族人,不但死忠於家族秘密,而且有勇有謀,能審時度勢,方才不至災禍。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亂世,仍未能阻止文化的大傳播,思想的大綻放。”
“哦?”
“1931年,北京琉璃廠一個叫張修德的書商,在山西平遙、介休附近的一個農村裏收購到一部《金瓶梅》,隨後重金出手,轉賣給文友堂書店。文友堂如獲至寶,高價相沽,此書幾經波折,最後被國立北平圖書館購藏。1933年,時任孔德學校圖書館主任的藏書家馬廉出麵集資,以古佚小說刊行會的名義將這部曠世奇書《金瓶梅》影印120部,分送訂購者,供研究者研讀。魯迅當時在北平教書,他也訂購了一套。據《魯迅日記》1933年5月31記載,每部‘預約價三十元,去年付訖’。原書於抗日戰爭時期寄存美國國會圖書館。1975年歸還台灣,現存於台北故宮博物院。這本書就是後來眾多國內版本的母本,這是冥冥中上天對那個時代的禮遇啊。”
“那這個版本的母本是萬曆本、崇禎本還是張評本呢?”
“是萬曆本。”
Bottle問,“那麼,建國後呢?”
唐冬至說,“建國後不必我說了。一切世族士紳、文人學者,均匍匐在地,苟延存世。這樣的時代,我想,肖家斷然不會將家族秘密奉獻出來。你祖父蒙麵自戕,你父親緊隨其後,恐怕也是有其緣由的。”
Bottle說,“可是,我父親臨走時,並未留下任何關於家族秘密的信息。”
唐冬至歎息了一口氣,“哀莫大於心死。我想,你祖父並沒有將秘密傳於你父親,你父親當然也就不知了。”
“你的意思是說,建國後,《金瓶梅》仍是禁書?”
“不錯,是絕對的禁書。不過,《金瓶梅》卻也不是未在國內出版。1957年經******親自批準,文學古籍刊行社據1933年10月“北京古佚小說刊行會”影印本重印《新刻金瓶梅詞話》,兩函二十一冊,200幅插圖合為一冊,印量2000部。其發行對像是:各省********、副書記以及各部正副部長及專門研究人員。購此書者均登記在冊並且編了號。此書市麵現在及其少見。”
“就是1931年發現於山西、今存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那本萬曆本?”
“可以這麼說。準確的說是這本萬曆本的影印本,在1957年在大陸被重新影印,內部流傳。”唐冬至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