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從酉正時分便已開始,現在一個半時辰已經過去了,到了亥初,卻還一點也沒有要結束的意思。由於軍中禁酒,大多數的武將早已就憋得難受,此時有機會暢飲,自然不會放過。因此,雖多數人都已經大了舌頭,卻仍然堅持奮鬥在第一線,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當然要喝夠本了,最好是能將以後的酒都一次喝了。至於其他,也沒人去多想。
因為名義上是來軍中督軍,而且與會的多是武官。今晚的主角,當今南楚皇帝最寵愛的貴妃,寧國公威武將軍竇付威的女兒,小字越娘的馨妃娘娘,在晚宴開始前,便換下了繁冗華麗的宮裝,而穿了套幹練的女子勁裝。襯上她柳眉杏眼,瓊鼻櫻唇瓜子臉,以及那高挑有致的身段,倒也顯得英姿颯爽,頗為不凡。隻可惜時間太過倉促了點,專門讓巧匠量身打造的鎧甲沒能趕製出來。
此刻高踞首位的她,看著下麵豪飲歡笑的將軍們,心中真真是十二分的滿足,從小的心願,終於在今朝得償。要說不滿意的地方,除了沒有鎧甲外,就是身後站著的那個鷹眼白臉的老太監,像根木樁子似的杵在那兒,過於明顯的站位和體態特征,時時提醒著其他人:我是一個太監,在我前麵的,不是將軍而是宮中的貴人。這讓馨妃娘娘的滿足感多少打了點折扣。
征西大元帥王士及和征西軍監軍趙清遠,分別坐在左右首的第一位,而和他們同席的則是伍大成和宋無殤,以及軍中的主簿和書記官。餘下的文官武將,則各自以他們為首,涇渭分明,按品軼官職,依次坐下。
馨妃剛喝了趙清遠敬的酒,原本白皙的臉龐已經升起一團紅暈,在鋪有厚褥子的椅子中挪了挪身子,微微一欠,一雙如羊脂白玉雕就的手輕撫扶手,淺笑吟吟地對王士及說道:“老將軍,這椅子可真是個好東西,坐著一點也不累人,做這東西的人可真不簡單。哪像以前,就算是有再厚的墊子,跪坐在上麵時間一長,雙腿就難受,酸麻腫脹紛至踏來,非得起來走走才好,就連皇上用了這椅子後都一個勁的誇好,非常的滿意。聽說,那個做出這東西的人,就在這征西軍中?”
“呃,這個……”聽馨妃誇獎問起,王士及趕緊放下手中的酒杯,剛想要回答,卻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自己也是在一個月前來到西營軍中後才知道這個椅子的,雖然對它也很滿意,可卻也從沒關心是誰弄出來,隻用的理所當然。現在聽馨妃娘娘一說起,他也才知道,原來這椅子也是自己軍中的人弄出來的,這倒真真是第一次聽說。
當下,便看了看左右的伍大成和宋無殤。後者皺眉想了想後,微微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伍大成卻是得意洋洋,湊倒王士及耳邊,滿嘴酒氣先就撲到了王士及的麵頰上,輕聲吐出兩個字:“李逸!”
一聽這個名字,王士及心下恍然,既而好奇,這個李逸可真不簡單啊,短短一會兒功夫就先後從伍大成,馨妃娘娘口中聽說了他的事,而且居然還驚動了皇上。從伍大成口中得知此人是個有勇有謀的人,今天自己又親眼看到了他改進出來的拋石機,還有這個椅子,看來他還是個心靈手巧之輩。王士及突然很想見見這個年輕人,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居然如此奇特而出眾。
王士及一捋短須,微笑著回道:“嗬嗬,娘娘,現在此人卻是在軍中。他名叫李逸,目前是前營驃騎將軍伍大成手下的一個校尉。此人才幹膽識具都不凡,不但是做出了椅子,而且前不久還改造了以前的拋石機,使其威力遠勝從前,實是攻城利器。老臣還聽伍驃騎說,這人不但又一雙巧手,而且頗通軍略,在西營軍中也曾屢立軍功,短短兩年時間,便從一個兵丁遷升至校尉。就在今天,因為拋石機的功勞,老臣以上疏,請升都尉!”
“啪!”王士及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拍桌子的聲音,愕然向聲響處望去,隻看見監軍趙清遠一臉的憤然。
“哼!什麼才幹膽識不凡,不過是一貪生怕死之輩而已。”他這話一出口,帳中原本熱鬧的氣氛突然一窒。公然出聲和領軍統帥作對,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場麵稍稍一頓後,眾人才反應了過來。王士及手下的部分將領聽了,紛紛不平,開始出聲鼓噪。而趙清遠手下的輕信當然也不甘示弱,兩方人馬前一刻還互相對飲拚酒,這一刻卻就不顧上首的特使,皇上最寵信的貴妃,隔桌對罵起來。
場麵一時混亂。
“都想幹什麼?給咱家閉嘴,眼裏都還有沒有皇上,有沒有娘娘了!”就在此時,原本一直恭敬的站在馨妃娘娘身後的老太監,跨前一步,尖銳的嗓音喝道。也不見他怎麼提聲運氣,可那聲音卻像是就在眾人耳邊炸響一般,直刺進了耳膜。下麵雙方紛紛駭然止聲,惶恐的看著特使娘娘。有機靈的,已經跪下請罪了!
“哦?監軍為何如此說?”看場麵重新靜了下來,馨妃沒有理會諸人,隻是問趙清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