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危機(2 / 3)

趙漠愣了愣,瞥了眼一臉沉默的宋軼,抬眼看到城主不同於平日的深沉目光。默了片刻,接過毒血赤龍珠,鄭重道:“城主放心,臣必盡力輔佐少城主。”

城主笑歎一聲,抬手拍拍他的肩,道:“多謝了!”

趙漠揖了一禮,轉身離去。

房中隻剩下父子二人。

宋軼再也忍不住,問道:“老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你要退位麼!”

高夜城主笑罵:“臭小子胡說什麼!”然而目光一沉,微微搖頭歎息,像是自言自語道,“不是我要退位,是有人要逼我退位。”

宋軼一愣:“什麼?”

城主轉身走了幾步,突然頓住,指著高堂上的烏金絲檀木椅——那是城主的專座。問道:“軼兒,你可知,我這個位子是怎麼來的?”不等他回答,便長歎一聲,道,“叛舊主弑新主得高夜,她說的一點不錯。”

宋軼疑惑更深:“老爹?!”

高夜城主就椅坐下,緩緩道:“我們宋氏一族,原本是大漠中部——雲羅城的人。二十年前,我作為雲羅城的棋子進入高夜城,暗中積蓄力量,為日後吞並高夜尋找時機。”

宋軼大驚:“什麼?!”

城主續道:“那時候,高夜城主昏淫無道,高夜城日漸式微。而我則買通城中權貴往上爬,一步一步,隻用了五年,就掌控了高夜城近七成的兵權。隨著地位提高,我野心膨脹,試圖排擠老城主下位,然而受到將軍府的威懾——雖然那時將軍府已經被削去大部兵權,但城中軍隊,至少七成仍聽他的號令。所以我遲遲不敢動手。”

“直到十年前,雲羅城終於積蓄足夠力量,派出十萬精兵,於飛花節當夜,突襲高夜。而我作為內應,奉命打開城門,放雲羅軍隊進城……”

宋軼腦中如有驚雷炸響,一時竟怔住了,不能相信聽到的事實。十年前那場****,日星隕滅,群魔亂舞。他老爹挺身而出,兵諫舊城主退位,擊退來犯之敵,給行將覆滅的高夜城以喘息之機。這是世人皆知,眾口一致的說法。如今他老爹無緣無故來這一出,這是在演哪一出啊?

“可…可是,老爹,後來你不是親自帶兵擊退了敵軍,為此險些喪命?!”

城主眼中射出精光,道:“是!那是我不甘心永遠做一粒棋子,身家性命都由別人擺布!如果得到機會,棋子也能反過來葬送棋手!”

宋軼有些怔怔地看著有些陌生的高夜城主,道“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難道……”心中一震,脫口而出:“是當年那些人找上門來了?!十天前的刺殺……”

城主緩緩點頭:“不錯。蟄伏了這麼多年,他們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頓了頓,看向宋軼:“因此我方才施恩於趙漠。趙漠此人重情義,今日我施恩予他,來日他必定全力助你。而且趙氏一族世代忠良,這也是我留他們至今的原因。”

宋軼忍不住道:“老爹你是高夜城主,高夜城眼下又今非昔比,如今的局勢,老爹你是占盡優勢吧!這樣憂心,恐怕過了吧!”

高夜城主歎了一口氣,道:“正因為我是高夜城主,才有所顧忌。五十萬百姓啊!倘若不能及時供上水源,高夜城便覆滅在即了!”頓了頓,厲聲提醒道,“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絕不能讓第三人知道!包括趙漠!知道麼!”

宋軼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沒事兒我先走了啊!”沉吟而去,腳步卻不如何沉重。

城主府大門口,宋軼立在赤金的牌匾下頭,尋思:“兩城交戰,各為其主。老爹身為一個間諜,這一點不能算錯;老城主無能,內亂不能定,外侮不能禦,老爹逼他下位實屬應當;況且這十年來,老爹也算將這高夜城治理得挺出色。這般算來,老爹他,不僅無過,甚至有功!看來我不必有什麼心理負擔!”想到這裏,頓時鬱氣全消,瀟瀟灑灑地出了城主府,攔了車直奔仲府。

仲府門前,他敲了好一陣銅環,才等來開門的管家。那老管家一看清來人,忙將大門闔上,透過巴掌大的門縫道:“少城主可是找阿黁姑娘?她今晨上她姑姑哪兒去啦!”頓了頓,又熱心腸道,“仲大夫正因為藥苗缺水發著火呢!少城主你快走吧,可別給他瞧見啦!”

宋軼忙道了一聲謝,調轉車頭奔向紅坊。

車上,宋軼心道:“我對她發過誓,若無必要,絕不踏進紅坊一步,現下這個…這個算是必要吧?”底氣甚是不足。

然而,不管他心中如何盤算。到紅坊後,姑姑卻告訴他,溫黁今晨確實來過,不過一個時辰前便離開了,沒說去了哪裏。還道過幾****便要攜阿黁回帝都,等這些事過了再回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堅持不懈地上了馬車,直奔和衣巷中趙漠的別院。

到了別院,常年看護此處的小廝告訴他,蘇姑娘昨夜夜裏就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仰頭看了一會兒天,心道怪不得今早趙漠擺出一副生人莫近的冰塊臉,敢情是這裏出了問題。又道今日果真不宜出門。隨即上了馬車,直奔將軍府。

這一次,他終於不必再吃閉門羹。

府中的一處亭子裏,他瞧見了正一絲不苟地批寫公文的趙漠。

日頭微沉,將天邊染得一片赤紅。緋紅的霞光照在院中,泛出溫暖和煦的光澤。晚風微拂,風中含著蘇曼須摩花的陣陣暗香。

白衣宋軼拎著壺酒,施施然在他對麵坐下,笑道:“外邊都快亂翻天了,你倒沉得住氣。”

趙漠淡然道:“沉得住氣如何?沉不住氣又如何?如今能做的,隻有等。”

宋軼將兩個瓷杯翻出來,陸續斟滿了,漫不經心道:“也對,左右沒什麼能做的。不過……”他微微探身向前,道,“你覺得這個事,是誰幹的?”

趙漠手上一頓,幾筆將最後一本公文批完,然後道:“她沒那個本事。”

宋軼將斟滿了酒的杯子往前一送,道:“她有沒有這個本事我不曉得,不過我曉得她背後的人肯定有這本事。”

趙漠皺眉,沉聲道:“你覺得,當初我就不應該救她?”

宋軼搖頭:“你救了她,卻放任她,這和沒救有什麼區別?”想了想,又道,“我問你,她這些年經曆了什麼你問過沒有?她為何刺殺城主你也沒問過吧?”

趙漠舉杯,一口飲盡,道:“她又不是小孩子,凡事應當有自己的決斷。若肯說自不必我去過問;若不肯我何必強迫。”

宋軼坐正了些身,指責道:“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固然不該幹涉她的決定。但你忽略了一件頂要緊的事!”

趙漠略奇道:“什麼事?”

宋軼續道:“以她當時的境況,隻怕身不由己,即使你再放任她,她也毫無自由可言。可惜你那時沒能意識到這一點,非但沒能意識到這一點,說得嚴重些,當真是坐視不理,見死不救!”

趙漠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難看,聽到最後,竟隱隱可見幾分蒼白。

宋軼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道:“趙漠,你我相交這麼多年,說不定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小你便擔著守護高夜城的責任,雖然蘇應讓你改變了一些,但十年前自她失蹤後,你又被打回原形。這麼些年,我看你一心想的都是高夜城的事,事必躬親,以為高夜城沒了你便要塌了麼!你自以為活得很充實很有意義吧?在我看來,這樣的活法無異於行屍走肉。你為高夜城想了這麼多年,卻從未想想你自己,想想你心裏究竟裝著些什麼!”

喝了口酒潤潤喉,他總結道:“依我看來,趙漠,你二人受了十年離苦,擺明了你們的緣分不是天注定的那種,而是要靠爭取來的。你若不用力抓住,它便會溜走,再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