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沼澤地(3 / 3)

“過了這山道,前邊是什麼地方?”

“是一塊沼澤。”

“沼澤?”

“是的,但有一條人工堆積的道路可以通過。”信使回答道。

蓬薩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阿奢問信使要過紙筆,給波裏歐寫了一封信,命令信使立刻趕回,親手把信交到波裏歐的手中。然後他開始指揮騎兵們,給步兵讓開道路,他看到了烏桓人,又改變了主意。

他叫回了信使,信使聽不懂他們的對話,阿奢用的是賽爾斯的語言,他隻聽到最後,阿奢改用了拉丁話,對他說了一句:“他會和你一起去,路上危險,這封信十分重要。有了他的保護,我會放心許多。”

等蓬薩的步兵軍團全部通行過去,已到了下半夜。

阿奢命令剩下的部隊統統下馬,飽餐一頓,又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休息,月下東天之前,才整隊出發。過了山道,再前行二十裏,就是那塊沼澤地。許多的溝渠把這塊地麵割裂得一塊一塊,蘆葦遍布,在夜色中,遠遠望去,一片雪白。

凜冽的寒風吹過,那蘆葦起伏不平,發出沙沙的聲響。遠遠的,阿奢就止住了軍團前進的步伐,他孤身一人,來到近前,躍馬上了一處高地。在他麵前,就在蘆葦叢中,無數的人揮動著相仿的兵器,在浴血苦戰。

到處是盾牌和頭盔的閃光,人工小道兩邊,沼澤地的兩側,溝渠之間,到處都是紅纓,放眼都是短劍。他們排列著密集的隊形,互相撞擊,卻彼此都不能把對方擊退。這些人全都是默不作聲,無論是殺人或者被殺;鮮血染紅了一片又一片的沼澤,蘆葦一片又一片地倒下。

他們的刀劍緊緊鉸在一起,每一下刺出,都必然帶出一篷鮮血。有傷害和屠殺,卻沒有哭喊的聲音;一個人倒下去了,馬上就被抬走,另一個補上他的位置。百夫長也都緊閉著嘴唇,因為士兵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將軍,既不需要他們的指揮,也不需要他們的鼓勵,唯一能辨識他們的職位的,是頭盔上那黑色的橫纓。

在右翼最中間,阿奢看到了波裏歐,馬斯軍團和屋大維的親兵衛隊,環繞在他的周圍。蓬薩處在左翼,他的三個軍團中有一些是新兵,他們顯然已被這場寂靜而準確的廝殺震駭住了,很多人都顯得不知所措。

一個現役士兵可以抵兩個新兵,一個老兵可以抵兩個現役士兵。阿奢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阿格裏帕的話,這場戰鬥,安東尼已經處在了上風。從旗幟上可以看出,他派來的兩個軍團,全是有豐富經驗的老兵,尤其是他那個全由百夫長組成的衛兵大隊,更是以一抵十。

蓬薩這邊,唯一能和之相抗的,隻有馬斯軍團。最慘烈的搏殺,也正是在這兩者之間展開。安東尼的衛兵大隊,憎恨馬斯軍團的背叛,馬斯軍團的士兵,憤恨在勃隆度辛的軍法屠殺中,這些衛兵的坐視不救。

前者是為了對安東尼的忠誠,後者是為了對死去同伴的友誼。支撐他們廝殺的基礎,卻是從忠誠和友誼,轉化而來相同的對對方的仇恨。

所有的人都使出了超人的力量,月亮在一點一點地下沉,阿奢不耐寒冷,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他注意到,戰鬥的天平開始慢慢傾斜。

但他關心的,並不是戰鬥的結果。他找遍了整個戰場,卻一直沒有找到他想找的人。屋大維的親兵衛隊,幾乎死傷殆盡;馬斯軍團戰勝了自己的對手。蓬薩的士兵麵對著兩方麵的陣線,還在勉強地苦苦支撐。蓬薩接連派出了幾個信使,看方向,阿奢肯定,他們都是來向自己求救的。但這些信使,根本就衝不出去,沒幾步,就被敵人砍落馬下。

華瑞歐!

阿奢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在一群弓箭手中間,他冒出了頭,就在蓬薩身後不遠的地步。阿奢看到他,鎮定自若,箭無虛發,很快,大約是沒了箭,他轉回頭,往後邊的輜重處跑去。

他取了一壺箭,掛在腰上,又順手拿了一支長矛,閃入了蘆葦叢之中。冷冽的月色下,長矛在叢中露出了一點寒光。沒有人注意他在幹什麼,但阿奢看到他,舉起了長矛,那長矛,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穿入了在前邊帶頭衝殺的蓬薩腰上。

阿奢又在高地上待了一會兒,直到蓬薩的士兵開始潰敗,新兵們毫無秩序的叫喊,第一次劃破這個安靜的夜晚。他才轉過坐騎,往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