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是公敵(1 / 3)

第二天,蓋約送來一封戰書,邀戰次日,一決雌雄。阿奢不置可否,留下信使,好吃好住的招待,當天晚上,親率一千騎兵,疾馳夜襲。

馬銜鈴,人銜枚,土路塵煙,森林黝黑無聲。月不明,星不亮,烏雲遮天,遠處河流曲折流轉,蘆葦叢生,聳立如矛。行到半途,距蓋約營寨尚有三十裏,前線遊弋匆匆折回,大地微微震鳴,眾將校互相目視,齊齊生疑。

“前有敵騎!迤邐如蛇,不知其數。”

阿奢頓然醒悟,蓋約戰書,明為挑戰,實為懈怠,定是受不住將校請戰,他也是,要夜襲!此時轉向,已不可能,狹路相逢勇者勝,旗手高擎黃旗,阿奢的命令滾滾如雷,向後傳達:“前軍起箭,後軍備戰!”

長箭過後,矛如葦列,兩軍都是一般的措手不及,也都是抱著一般的悍勇念頭。兩股鐵流,轟然撞擊一處。借著馬速,盔甲如同紙糊,數米長的銳矛,輕而易舉,貫穿對方的身體。

矛斷了有刀,刀來了劍擋,軍士們臂上圓盾紛紛四分五裂;墮馬的士兵來不及慘嚎,馬蹄踏過處,血肉狼籍。黑的夜,紅的血。鷹幟閃耀,黃旗揮舞。帶軍的將校陷入敵軍的陣營,橫纓的百夫長此起彼伏,指揮的哨聲不斷。

敵騎多是高盧人,不到兩千,數目雖占優勢,護具卻遠遠不如。一麵旗幟之下,阿奢看到了帶兵的敵將,看模樣,一個羅馬人,一個高盧人。

“凱魯斯!”他回首大喝,縱馬而上,凱魯斯及三百護衛,緊緊跟隨。

這次夜襲,他沒有帶烏桓人,需要他們鎮守大營。但這三百護衛,就已足夠。他們組成了一個銳三角陣形,阿奢最前,如一柄鋼錐,旋入敵軍深處,凡到之處,縱使銅牆鐵壁,亦抵擋不住,摧枯拉朽,為之粉碎摧毀。

血肉橫飛裏,敵將越來越近。阿奢揮手抹去粘在頭盔上的一片碎耳,他的盔甲上,鮮血縱橫,幾乎流成了小溪,不過卻沒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高盧敵騎,披散著頭發,嗷叫著從馬上飛身撲來。阿奢向後躲讓,鋼刀覷準,那淩空飛來的身體,正被他一破為二。腸子心肺,散落坐騎一身,刺鼻的血腥,和周圍混在一起,衝上雲霄。

“矛!”

凱魯斯奮力衝殺,到阿奢的身邊,掂起掛在坐騎一側的短矛,遞將上去。阿奢刀交左手,短矛向天,身子後撤,高高擲出。從無數人頭上飛過,那落處,正是敵旗。大旗應聲而倒,阿奢半站起身,架起弓弩,百米距離,倏忽即至,一敵將仰麵栽倒,這箭頭,中了麵門。

另一敵將倉皇撥馬,阿奢騎兵頓聲高呼:“神威如獄,敵將已亡!”

高盧人駭然回顧,卻找不到己方大旗。和羅馬的職業軍人無法相比,旗倒將亡,他們頓時軍心大散,前軍後撤,後軍卻在另一敵將的組織下,往前急衝。兩處混在一起,亂馬交槍,阿奢奪過黃旗,萬馬軍中他一聲高呼:“向前!殺敵。”

“為了神的榮光!”

前軍後軍努力衝殺,高盧騎兵潰敗不堪。直到月上中天,追逐到二十裏開外,為怕中伏,阿奢才傳令收兵。回來整點人馬,又陣亡上百。但敵人,留下的屍體更多,足有五百上下。

連番血戰,蓋約自然是沒占到便宜,阿奢卻也稱不上勝利。累加一處,傷亡數目已有三四百人,他人數本少,鍛煉騎兵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主動出擊。隻是每到夜晚,遣出或者五十,或者一百的騎兵,由烏桓人帶領,出擊擾敵。

偶爾偷襲,更多卻是鑼鼓震天,使敵不能眠。夜戰之後,蓋約固守本營了數天,不堪其擾。擾敵之兵又少,他攔截不住,有兩次也主動奔襲。阿奢避不交戰,遊弋一報,就率軍遠遁,連個軍妓也不給蓋約留下。到的最後,他連營寨也不要了,四處遊擊,山穀林中,就是安歇所在。

如此種種,半月之後,糧草已快斷絕,周圍城市多在百裏之外,不少都倒向了安東尼麾下,補給日漸艱難,士兵們的鬥誌倒是越來越旺。

“又不戰,又不退,小主人,你這是為了什麼?”

阿奢沉默不語,他翹首望西,派出的信使,終有一個返回。洇渡過河,他送上一封密報。華瑞歐已到河對岸,帶有五千輕騎,奪得百裏之外的一個渡口,明日便可渡河完畢。

“戰!傳令,傷兵輜重,留在此地。其他眾軍,後日一早,隨我出山,和蓋約決戰。”

華瑞歐所帶騎兵,渡過盧比孔河後,晝伏夜行,凡遇到之人,無論男女老弱,都抓住隨軍。一路偃旗息鼓,在頭天夜半,趕到了蓋約營寨之外。他傳下命令,三軍屏息,不得出聲,原地休息,靜待天亮。

阿奢的進攻卻在天亮之前。

拂曉時分,沉悶的鼓聲驟然驚起無數林中飛鳥,飛鳥連天蔽日,河麵上拍起巨大的浪濤,蓋約衣冠不整,衝出了營帳:“怎麼回事?”

“敵襲!”

“又來?”

“看陣勢,這次是傾巢而出。”

“他想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