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四年,正月初五。
這天對蘇季菲來說,既是個好日子,也是個壞日子。
因為欣祺回來了,他們不禁找到了神醫,也帶回來了解藥。
遺憾的是神醫沒辦法跟他們一起回來,因為他死了。
欣祺說,當日她和追風一口氣追到新城的穀饒,費了許多氣力才找到她的師傅。不過那個時候神醫為了幫闕修堯找到合適的解藥,以身試毒,結果身中多種劇毒,已經命在旦夕。
欣祺說到這裏,眼眶已然紅透,淚水翻滾。
雖然神醫為人孤僻、古怪,但是欣祺從小就是在他的身邊長大,早就視他為親人,如今親人離世,欣祺自然難過。
所幸的是,神醫臨死前,終於把解藥研究出來。欣祺他們遲遲不歸,就是為了留在那裏給闕修堯弄解藥。
後來胡進夫婦趕過去幫忙,也是為了這件事。
這次隻有欣祺一個人回來,追風已經拿著解藥前往東盛國,給闕修堯送過去。而胡進夫婦也回到鬼市。
聽到闕修堯終於可以順利拿到解藥,蘇季菲心頭一鬆,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高興的時候反而會哭,原來雷雨天過後出現的彩虹,竟然是這麼美。
可是蘇季菲的高興,卻隻能持續半天的功夫。
傍晚時分,夏君候走了。
那個時候,蘇季菲特地帶著欣祺想去給她外公瞧瞧。欣祺畢竟是神醫的入室弟子,醫術精湛,與大街上那些庸醫可不一樣,也許她有辦法治好外公也說不定。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當她們進房後,卻發現外公的呼吸已經停止了。
蘇季菲站在床邊,靜靜看著床上那個瘦得幾乎隻剩下一把骨頭的老人家,眼淚忽然間悄無聲息就流了下來。
看到她那麼難過,欣祺笨拙地開口安慰她。
“小姐,你要節哀。”
蘇季菲看著夏君候安詳的麵目,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悲傷,但是聲音仍然帶著一絲壓抑後的哽咽。
“我知道,他這樣熬著也挺痛苦的,現在走了也好,至少他和外婆他們可以在另一個世界一家團聚。”
其實這段時間,蘇季菲已經隱約看出外公想放棄生命,特別是在他把大刀送給自己以後,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
闕修堯曾經說過,身體的後期恢複隻能靠自己的意誌,可是蘇季菲在那雙布滿滄桑的眼睛裏看到的隻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現在走了也好,對外公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蘇季菲用手遮住臉,無聲哭了一會,然後隨便用手搓著臉,將眼淚抹幹淨,便開始去幫她外公準備身後事。
她一邊指揮著眾人去買副棺材,設靈堂;一邊還不忘讓人拿來筆墨,準備寫信封讓人帶到雲洲去。
欣祺看到她的心情這麼快就恢複平靜,心裏頭莫名有些煩躁起來。
蘇季菲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點欣祺清楚,就是越是清楚,欣祺越是不懂,為什麼她外公才剛剛去世,蘇季菲這麼快就可以從悲傷中走出來。
這樣的人與其說她理性,還不如說她冷漠。
因為活著,所以才重視;如今塵歸塵,土歸土,所以也不值得惦記悲傷了是嗎?
想著想著,欣祺的心情就愈發變得煩躁,最後連蘇季菲都看出來了。
蘇季菲以為她是長途跋涉才趕回來,太累了,所以心情難免有些差,便讓她回屋休息,等睡醒了再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