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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在院子裏枯坐了大半宿的衛平接到稟報,王渾要在吳宮中宴請眾將。不管他如今站在哪一方,或者保持中立,這頓飯都是非去不可。衛平原本想等賈水回來,看看他有沒有打聽到什麼最新消息,現在也隻能換衣衫,讓吳三帶了一百名禁軍騎兵,往吳宮而來。
建鄴城中的局勢異常微妙,誰知道這兩個老家夥會不會喪心病狂,來一場火並?或者今天這個宴會就是一場鴻門宴?對衛平來說,任何時候保護自己都是第一位的。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其他?所以,他現在也隻能小心又小心。
將到宮門時,遠遠就見大隊人馬疾馳而來,看那旗號,正是老將軍王濬。作為衝突的當事一方,王濬當然同樣小心,而且比衛平還要小心得多,他居然帶了五千兵馬前來赴宴。
雖然一路上,衛平跟王濬走得很近,也多次幫王濬出過主意,甚至連“箭在弦上”的話都說了出來。但那是因為有他自己的利益在裏麵,現在這種時候,他不說跟王濬劃清界限吧,至少也要保持相當的距離。於是,衛平一揚手,便約束住了隊伍,故意放緩了速度。
等衛平進了吳宮,眼前的景象更令他暗暗搖頭。宴會就設在大德殿,也是孫皓日常接見外國使臣的地方。殿外密布甲士,不下萬人,居然都是王渾、王濬二人帶過來的。其餘眾將倒沒有多帶人馬,但也是身著甲胄,各帶刀弓。這兩個老家夥互相戒備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這一來可苦了那些應邀前來赴宴的東吳舊臣。他們可不清楚王渾和王濬之間的矛盾,看到這副情景自是心驚膽戰,生怕這副陣仗是用來對付他們的。胡衝更是小心翼翼地走到衛平麵前,壓低聲音道:“還望侯爺到時替下官美言幾句。”
衛平對這副陣仗心知肚明,不由笑道:“放心吧,有本侯在,保你無事。”
胡衝頓時千恩萬謝,心裏卻在默默算盤著,是不是再找個機會把長女送給衛平。亡國之君過得提心吊膽,亡國之臣又何嚐不是如此。為了保全身家性命,胡衝也是拚了。
進入殿內,卻讓衛平大感意外。王渾坐於主位,王濬從旁相陪,兩個老家夥談笑風生,不知道內情的人,根本想像不出他們之間存在什麼芥蒂。難不成睡了一覺,這兩個老家夥都想通,決定冰釋前嫌?衛平可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隻怕更大的可能是前麵陪笑臉,背後各自拽著一把刀子。
王渾早看到了衛平,哈哈笑著連連招手,道:“衛小侯爺,這邊坐!”
衛平定睛一看,王渾居然給他在左手邊留了一個座,不由大吃一驚,連連擺手道:“多謝將軍,小子末座相陪便可!”
漢人尚右,以右為尊。到了晉時,武將仍以右為尊,文臣卻已漸漸改為以左為尊。在座的大多為武將,自然以右為尊。王濬是一軍主將,坐右手邊那個位置無可厚非。但是,王渾左手邊的那個位置仍然是這座大殿裏第三尊崇的座位。來到這裏的諸將中,官職、爵位高於衛平的不知凡幾,那個位置,衛平如何敢坐。
王濬卻笑道:“小家夥,你可是代表大都督前來的,你不坐,何人可坐?”
一聲“小家夥”,透著親熱。王渾神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衛小侯爺,你若是不坐,老夫隻好起身相迎了。”
衛平猛然發現,自己現在似乎成了香餑餑。他想保持中立,但這兩個老家夥顯然都想爭取他。確實,他自己雖然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架不住他背後還站著賈充,他向著哪一邊說話,就會變得格外重要。其實衛平隻想保持中立,並不想偏幫哪一方。此時如果再三推辭,反而成為此間的焦點。無奈之下,衛平也隻得厚著臉皮坐到了上麵。
殿裏的眾將都知道衛平的身份,並不覺得這樣安排有何不妥,倒是那些東吳舊臣有些驚訝,私下裏議論紛紛。
王渾可不會在乎這些東吳舊臣的感受,捋須笑道:“既是飲酒,又豈可沒有美人相伴?”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巴掌,幾隊盛裝女子便魚貫而入。衛平仔細一看,不覺目瞪口呆。這些女子身著宮裝,都是孫皓的嬪妃。當著東吳舊臣的麵令吳國嬪妃陪酒,這樣荒唐的事情,王渾居然也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