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雲蘿隻一句話,便提醒了孫歆。樂鄉和西陵之間,豈不就是唇齒相依的關係麼?想到這裏,孫歆再也坐不住了,當即起身道:“夫人提醒得是,老爺我這就提兵去救西陵!”
雲蘿卻慌了神,連聲勸道:“老爺,妾身片刻也離不開你。”
每次聽到孫歆叫她“夫人”,雲蘿便是心花怒放。當然,這個稱呼也隻限於樂鄉,如果回到建鄴,有正室夫人在家中,就算孫歆敢叫,雲蘿也是不敢應的。不過,今天雲蘿臉上卻沒有一點歡笑。這些年,晉吳之間征戰不斷,吳人卻少有勝績,雲蘿還真怕孫歆就此一去不回。她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全是靠了孫歆的地位,如果孫歆一死,正室夫卻容不得她,她的下場也就會變得極其可悲。輕則被發賣別家為奴為婢,重則丟掉性命。
孫歆卻滿不在乎地笑道:“王濬此來,定是想要出其不意。我便反其道而行之,也打他個措手不及。若是此番能夠大勝,也可以早日返回建鄴了。”
在樂鄉,他雖手握重兵,權勢無兩。但這裏畢竟是前線,整日裏寢食難安,時刻要提防著晉人來犯,哪如在建鄴過得逍遙快活。
雲蘿卻幽幽歎了口氣。她當然希望永遠留在樂鄉才好,但她也明白,即便孫歆此次難靖其功,孫皓也不可能讓孫歆久鎮一方。過個幾年,不是把孫歆召回建鄴,就是派到其他地方去。還不如立場功勞,回到建鄴猶可以得到一番封賞。因而,她也不敢再勸,隻得親自撐起一把油布傘,將孫歆直送回前廳。
…
兵貴神速,孫歆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援救西陵,也就不再遲疑,當天下午便點起八千軍馬,乘了船,逆江而上,直奔西陵。
卻說孫歆離開之後不久,樂鄉城外忽然冒出一隊晉軍,突襲了城南十裏外的一處驛站,殺死驛丞、驛卒十多人,奪走了一批軍糧,又將驛站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入夜,駐守江邊的一處吳軍水寨又遭到晉軍偷襲,傷亡三百多人,燒毀艦船三十餘艘。
留守樂鄉的縣令王霽是個文弱書生,哪曾見過什麼陣仗,聽到有晉軍出現在樂鄉城外,早嚇得魂不附體,慌忙聚集眾人商議,準備發動民壯,加強城防。
校尉馬羌起身說道:“大人勿憂,定是哪路賊寇假借晉軍旗號。末將願領一支軍馬,往山中討之,又何必自亂陣腳!”
孫歆一走,城裏守備本就空虛,王霽哪肯主動出擊,連連擺手道:“馬校尉稍安勿躁,我等隻宜堅守,待都督得勝歸來,再作道理!”
馬羌是個莽漢,這次沒能得到跟隨孫歆一同出征的機會,心裏本就滿是遺憾,又哪裏肯聽王霽的話,當即起身說道:“大人膽怯,馬某自往擊之!”
他是軍中將領,王霽隻是地方官吏,互不統屬。王霽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卻無可奈何。
…
都督府後院,雲蘿伸了個懶腰,從榻上坐起半個身子,輕聲吩咐道:“派個人去醉仙樓,有什麼新鮮的菜蔬,叫他們再送些過來。”又道:“昨兒那個魚圓味道不錯,賞他二兩銀子。不知道是哪個廚子做的,叫他到府裏來,本夫人要當麵賞他!”
這次孫歆前往救援西陵,好似胸有成竹。得勝之日,也就是他們回轉建鄴之時。等到了建鄴,她便再也吃不到那般美味的魚圓了。所以,這一覺醒來,雲蘿忽然動了心思,要把那個會做魚圓的廚子帶到建鄴去。以孫歆都督的身份,向醉仙樓的佟胖子討要個廚子,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還怕他敢不答應麼?當然,雲蘿也要親眼看一看這個廚子,如果是個醃臢的人,那便算了。
早有婢女答應一聲,往前麵去了。又有婢女取了熱水、銅盂,跪在榻前,幫著她梳洗更衣。還沒等她用上早膳,那個往醉仙樓去的婢女已經回來了,跪在她麵前,說道:“佟掌櫃謝夫人賞。佟掌櫃說了,昨天的魚圓是個新來的廚子做的,他今日再做兩道新菜,一會自己送過來。”
雲蘿奇道:“哦,他還有新菜?一會倒要好好嚐嚐。”旋即又道:“可惜老爺吃不到了。”
她卻不知道有些話不能亂說,有時候卻是靈驗得很。孫歆豈止是吃不到這新美味,隻怕連性命都將不保。
…
雲蘿雖然是孫歆的愛妾,其實就如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一般,除了都督府的後花園,其他地方她是去不了的。難得孫歆今天不在,她突發其想,要到前院走走,在那些奴仆麵前展示一下她女主人的威風。眾婢女哪敢勸她,隻能小心伺候著她一路出了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