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郭槐卻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放心吧,不會怎麼樣。”
郭槐本就出身士族世家,又跟賈充生活在一起多年,雖然比不上李婉的儀容姿態,但政治眼光卻要比李婉高明許多。
太子司馬衷腦子不大靈光,這是盡人皆知的秘密。朝堂每每有大臣以此為由,向司馬炎提出易儲的奏章。對於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德性,司馬炎又豈能不知?當初司馬炎之所以立司馬衷為太子,就因為司馬衷是他的長子。
在司馬家族,家族的大權並不一定是父傳子,子傳孫。當年司馬師病亡之後,便把大權傳給了弟弟司馬昭。司馬炎有嫡親兄弟五人,五兄弟當中,最有名望的並不是司馬炎,而是齊王司馬攸。即便是現在,仍然不時有大臣發出聲音,希望讓司馬攸接替儲君之位。當初,司馬炎就是憑借著長子的身份,司馬昭才力排眾議,選定他為接班人,執掌了司馬家族的大權,並最終取曹魏而代之。如果他現在廢掉了司馬衷的太子之位,那他當初執掌司馬家族的合法性就存在疑問。
所以,隻要司馬衷還活著,司馬炎就不可能廢掉他這個太子。賈南風為了一份考題就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分明是杞人憂天。至於那什麼考題,肯定是司馬炎迫於大臣的壓力而做做樣子而已。自己兒子什麼水平,能不能答出這份考題,司馬炎自己還不清楚嗎?
如果衛平剛才接下了賈南風的這份差事,才反而會給賈家帶來一絲危機。帝王心思最是難測。賈家作為太子妃的娘家,支持太子無可厚非,但也不應該輕易介入儲位之爭,這才是明哲保身的最佳選擇。如果衛平幫著太子答題,弄虛作假,隻會惹來司馬炎的厭煩。
衛平翻了兩下那份考題,發現自己答不上來,便老老實實地加以拒絕。這本是很尋常的舉動,因為衛平不想誤了太子的大事。孰料,這件事落在郭槐眼裏,卻成了衛平看問題精準的表現。丈母娘看女婿,本來就是越看越喜歡。現在,郭槐對衛平自是滿意到極點。
…
賈南風回到東宮,胸中猶自忿忿不平,把那份考題往地上一扔,咬牙切齒道:“好個衛平!枉我父親如此器重他,把午兒都嫁給了他,他還這般推三阻四!”
有些問題郭槐看得明白,賈南風卻看不明白。可惜她隻是太子妃,還不是皇後,郭槐不可能對她麵授機宜,以免給賈郭兩家惹來禍端。反正郭槐對於司馬炎所出考題的結局早就了然於胸,倒也不怕影響了司馬衷的位置。隻是賈南風卻不這樣想,她把衛平給恨上了。
緊跟在賈南風身後的那個俊美太監張泓慌忙勸道:“娘娘息怒。奴才是河東人,在家鄉時就聽說過小侯爺不學無術、壞事做盡,人送綽號小魔王,這些題隻怕他是真的答不上來。也幸虧他沒有硬充好漢,不然的話,豈不壞了娘娘的大事。”
張泓不僅是河東人,而且就是聞喜縣人。他家境貧寒,五年前被送進宮中,成了一名閹人。一入宮門深似海,指的不僅是那些宮妃宮女,宦官同樣如此。因此,張泓對衛平的記憶還停留在五年前的“小魔王”身上,並不知道他以後的“事跡”。但是,不管“小魔王”過去做了多少壞事,那都是對別人而言,與他張泓何幹?
丟了男人的命根子,張泓已經成了一個廢人,身心都遭到了極大的摧殘,不單眼下受人歧視,就連死了都不能葬進祖墳。但是今天衛平對他的態度,卻讓他感到了一絲暖意。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卻都透著對他的尊重。確實是尊重,實實在在的尊重,而不是可憐,更不是討好。
身體有殘缺的人,心思往往會變得格外敏感,張泓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斷。他雖然隻是個卑賤的太監,卻也明白投桃報李,所以才想方設法幫著衛平開脫。跟在賈南風身邊五年,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貴婦人的性情。她表麵上是恨衛平不肯幫太子答題,骨子裏其實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找了個如意郎君,這一點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張泓故意把衛平說得如此不堪,就是會了幫賈南風在心理上找一絲平衡。
果然,賈南風麵色稍霽,指了指地上的書卷,吩咐道:“張泓,把這些送給何大人。”說完,不等張泓彎腰,她已經伸手摸了摸張泓的臉頰,歎息道:“可惜,可惜。”
男人都喜歡美女,其實女人也喜歡俊男,這是極正常的自然規律。五年前,賈南風就是見張泓生得秀氣,這才把他挑進了東宮。幾年過去,張泓的肌膚變得越發白嫩,賈南風也對他越發寵信,隻可惜他不是個真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