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衛瓘不願意深談,衛平無奈之下,也隻得起身告退。想左右逢源、八麵玲瓏,委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
離開衛府,衛平打馬直奔位於洛陽東市的衛記酒樓。
昨天他回到聞喜亭侯府之後,方才知道裴頠前來拜訪。隻是他當時已經去了太尉府,所以沒能相遇。他這位舅大哥可不簡單,年紀比他還小三歲,卻世襲了钜鹿郡公,屬於第一品的官職,地位猶在大將軍、都督之上。拋開裴頠的爵位不論,舅大哥主動登門,衛平理當回訪。回訪自然不能空手,衛平沒有準備珠寶之類,而是打算從衛記酒樓捎幾樣小菜過去。
衛平是酒樓東主,自然不必像普通食客一樣候在前門,需要什麼可以直接吩咐冬妮她們準備。很快,衛平便穿過酒樓旁邊的那條小巷,直奔樓後那處獨立的庭院。還沒到門口,遠遠的便看見獨孤蘭正對著冰封的洛水怔怔地發呆。衛平“籲”的一聲勒住座下駿馬,大聲說道:“獨孤蘭,又在胡思亂想了?”
獨孤蘭回頭一看,慌忙施禮道:“婢子見過老爺。”
衛平看到獨孤蘭眼角還殘留著幾點淚痕,不由跳下馬,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舅舅的死,我也很難過。但人死不能複生,又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你就節哀順變吧。”
說著話,衛平抬頭四望,卻沒有發現獨孤蘭母親禿發慕雅的身影。在衛平想來,得知禿發樹機能的死訊,最難過的應該是禿發慕雅才對,畢竟禿發樹機能是她的親哥哥。至於獨孤蘭,在回來的路上那麼多天,也沒見她怎麼傷心,為何到了洛陽,她反倒落起淚來?這叫衛平一時有些想不明白。
獨孤蘭咬了咬牙,忽然說道:“老爺,婢子想回趟涼州,請老爺恩準!”
衛平詫異道:“剛從涼州回來,你又回去做什麼?而且現在外麵冰天雪地,也不是出遠門的季節。”
“去年這時候也是冰天雪地,你不是也堅持去了城陽嗎?”獨孤蘭搶白了一句,發現有點不妥,聲音又小了下去,輕咬著薄唇,說道,“我也要報仇。”
“報仇?”衛平不由苦笑道,“你想找誰報仇?你舅舅的死,我也有份的。何況馬太守的本事你也見識過,你去報仇,還不如說是送死。”
其實衛平還真有點害怕獨孤蘭會跑到涼州去。當初在軍中,獨孤蘭女扮男裝,是自己身邊的親兵隊長,馬隆對“他”也很熟悉。如果獨孤蘭再次女扮男裝,以自己親兵隊長的身份出現在武威城中,馬隆必然不加防備,說不定真讓她刺殺成功。而馬隆對於穩定涼州的意義不言而喻,衛平是絕對不會放任獨孤蘭做下這等事的。也虧了獨孤蘭眼裏還有他這個主子,否則獨孤蘭要是不告而別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衛平甚至覺得自己背脊上陣陣發涼。看樣子,人們常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還真有些道理!
獨孤蘭卻慌忙說道:“老爺對婢子全家有大恩,婢子就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又怎敢記老爺的仇?”
衛平擺了擺手,毫不客氣地說道:“兩軍交兵,各為其主。那也不許記馬太守的仇!”
說實話,衛平挺喜歡獨孤蘭這個鮮卑女孩的,人長得漂亮不說,而且非常直爽,沒有什麼心計。更難能可貴的是,獨孤蘭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箭術,如果她能夠真心認下自己這年主子,倒是充當貼身侍衛,保護自己和家中女眷的最佳人選。但衛平是個以大局為重的人,要是獨孤蘭一心想著找馬隆報仇,衛平絕不能因小失大,也隻能做出壯士斷腕的舉動了。
“婢子沒有記馬太守的仇。”獨孤蘭的聲音明顯沒有多少底氣,她小聲嘀咕著,旋即抬起頭來,顫聲問道,“老爺,可有禿發推能的消息?”
那天在武威城外矮樹林裏的情景,衛平記憶猶新。那一次,衛平手中的刀是第一次對準了人,而不是牲畜。也是在那一天,衛平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當然,給衛平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禿發推能和獨孤蘭說話時彼此的眼神。初戀往往是人一生當中最為美好的回憶,對於女孩子尤其如此。很顯然,禿發推能就是獨孤蘭的初戀,在她心中肯定已經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衛平也隻好輕輕一歎,說道:“放心吧,馬鹹在我的好兄弟,有什麼消息,他會及時通知我的。”